首頁 > 潘朵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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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情人——他有強烈的衝動亟欲否定這個詞句。

  一次又一次的追問,等於一次又一次告知她,他已忘記過去的記憶中曾有她存在的事實,這個事實像針,一次又一次地往她陳年的舊傷猛刺,刺得她幾乎快喪失理智,衝動地想開槍殺了他!

  「你該死!

  除了這三個字她沒別的好說了嗎?「沒有人能判定另一個人的生死。」一顆子彈,在他話說完的同時落在他右腳側∼公分處的地面。「殺一個人總要有理由,你不能在要我的命時還讓我死得不明不白。」

  「我能。」記不得她是他自己的問題,為何她要擔任那個提醒的角色?「死得不明不白是你的事,我殺人唯一的理由是——你該死。」

  柏仲不悅地沉下臉。「如果是這樣,何不直接殺了我?一槍斃命,直截了當不是嗎?」

  「時候末到。」他想送上門找死她還不一定依他。成為場面的主導者這份認知讓潼恩恢復了理智,「你的死活全看我高興與否;但我可以事先告訴你,我不打算讓你活,至於死——只是遲早的問題,你用不著心急,我可是很忙的。」

  「忙著替阿道夫除去異己嗎?」

  「你倒不笨嘛!」潼恩像看到豬會說話似的發出嘲弄之語。

  「笨的人是你。」柏仲笑道。這天底下敢在槍口前嘲笑持槍者的大概就只有他了。「你以為事後阿道夫那老狐理會這麼簡單放過你嗎?這筆清除異己的費用不少吧!以他的性格,會老實付錢才有問題。」

  「你想激怒我?」十多年的時間,學會機變巧詐的不單只有她,他在黑街過的舒適日子裡也還有學些本事嘛!「我的工作用不著你操心,獵物。記得,你只是一隻獵物。」

  一隻?她用「只」來形容一個人?柏仲被她口中草營人命的語氣激怒。「輕賤人的性命對你沒有好處。」第二顆子彈,落在他左腳前一公分處,但仍無法停止他沉聲壓抑的憤怒指責:「你該聽過嘲笑一塊錢的人將來會因一塊錢而哭這句話吧?同樣的道理,輕殘人命的你總有一天會為人命的消逝而後悔,到時就來不及了。」

  「來自黑街的雷拳,」瞧他說得這麼煞有其事,活脫像教堂裡的神父,呵!多可笑。「你手上沾染的人血可有比我少?為了你所謂的黑道道義,你又曾犧牲過多少人的性命?」

  柏仲倏地刷白了臉,噤聲無法開口。她連他的來歷都∼清二楚!

  真是再徹底也不過的敵暗我明瞭。他暗忖,也同時被她反諷的內容所震撼。

  他接受自己為了維護黑街殺害人侵者的性命,卻不容許她為錢痛下殺手除去獵物的生命?如此兩極的標準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容許自己殺害生命的他,為何不自覺地執著於不顧讓她沾上任何一滴血腥的想法?他被這個衝擊震懾在原地,動也不動。

  「怎麼?說不出話來為自己辯白了嗎?看來充滿罪惡的你似乎無法勝任救贖考的工作哦!」潼恩朝地面瞄了眼,之後又將視線抬至柏仲所站的位置。「總而言之,你的命先留著,等我工作結束後再好好和你玩,後會有期,」話說完,她突然縱身一跳,修長的身影在半空中更顯纖瘦。

  「潘朵拉!」眼見這一幕的柏仲回復神智地大吼。受驚於她不要命的舉止,更因此而停頓心跳。

  當特殊的金眸在半空中與他交視時,濃烈的恨意毫不客氣地顯現出來,並強迫他的綠眸接收,紅艷的唇在兩人視線交會時漾起詭譎一笑,修長的身影筆直墜向地面。

  膽戰心驚已無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莫名的痙攣令他呼吸一窒,拔腿奔向前直到身體抵上護欄,眼睛追隨她的墜勢向下望——

  該死!她竟敢嚇唬他!

  下方的敞篷車穩穩接住她下墜的身子,他可以看見她抬起頭輕蔑傲慢的對自己笑;之後,敞篷車在她坐穩身子並嘲諷似的對他揮手後揚長而去。

  第二回交戰,他再度落敗,敗在她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敗在她目中無人的狂做、敗在她不要命似的舉止,尤其是剛才她從三樓跳下的行動……再次回想他仍是無法抑止的心驚膽戰。

  心驚膽戰?柏仲愣住了。

  他為什麼要心驚膽戰?她是打定主意要他命的人啊,那他為何要為這樣的敵人感到心驚膽戰?

  思緒翻騰,他煩躁地抓抓頭髮,綠眸垂下,瞥見一張約十二公分長、六公分寬的紙牌平靜地躺在自己腳邊。

  他彎身抬起,牌面是一個襤樓衣衫、滿頭亂插羽毛、髮絲油膩捲曲的人像。

  Le Fou——愚者,他終於明白視線交會時她那一朵詭譎笑容的真正涵義。

  愚者……他傻愣在原地,最後終於自嘲的笑了,無法不去正視內心深處那一份撼動,他向來坦率,對他人或對自己都一樣。

  在她縱身跳下的一瞬間,他的視線隨著她落下,他的心也跟著她狂跳,他的呼吸更因她而停空——

  驚鴻一瞥,卻被這樣致命的女人牽動從未有人探知的靈魂深處

  這樣的他還不夠愚蠢嗎?

  第三章

  即使只是瞬間的驚鴻一瞥,她仍清楚地聽見他脫口而出的話裡那份無法忽視的緊張,看見他眼中強烈的恐懼。思及此,舒開的雙眉微挑,唇角向上輕揚。

  為什麼緊張?又為何要恐懼?舒開的眉又不自覺地往眉心凝聚,陷入沉思。

  如此的一舒一凝,不自知的反覆,潼恩的腦中淨是先前柏仲狂吼的那一幕。

  擔心她嗎?還是怕她墜樓身亡、一命嗚呼後他會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十幾年不見,他仍是她記憶中的小男孩,那一頭耀眼的金髮依舊能在黑暗中閃動它的光澤,兩道濃黑的劍眉仍然是剛強的象徵,碧綠如翡翠的雙眸依然清澄如昔,常常哄她說笑、讓她止淚的嘴唇一如過去維持上揚的形狀,彷彿從未有過痛苦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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