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綽號「及時雨」的男人真能下起及時雨挽救昊的腿嗎?他開始質疑。
只見狄又開始把玩起長辮,依然微笑說道:「別忘了,帝昊能不能再度行走的控制權在我手上,而你們也還在我的地盤上。」
果然,帝昊冷哼一聲,事情正如他所料。「龑,準備回台灣。」
「昊?」
「我沒興趣跟一個瘋子打哈哈,準備回台灣。」
「但是……」
「Asa,放下屏幕!」狄一聲令下,室內瞬間燈光乍滅,只留下一大片藍色屏幕,之後,影像出現。「這張是滕青雲送來的圖片,為你動手術的同時他派人錄下來作為醫療參考;很明顯,你的腿之所以不能動,主要原因是負責傳遞訊息的神經失去功用,其次是肌肉纖維的喪失,最後──」頓了下,他諷刺地哼笑一聲:「就是為了留住美人不肯接受手術治療。」
帝昊別開臉,不肯正面對上狄調侃的神色;風龑則是低下頭,默然地接受他的嘲諷。這是事實,他和帝昊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前年青雲到這裡,要求我手下的生物工程部門撥出時間研究神經再造。你得感謝他,如果不是他,我絕對沒有興趣玩這東西。Asa,轉換影像。」
影像轉換的同時,狄走至屏幕前頭,只手指著正中央的圖片。「針對你的腿,我要做的是神經再造以及肌肉纖維組織的修補,說太多只會讓你更迷糊;所以,一句話,接不接受治療?如果不,你們可以馬上離開;但是記住一點:你的腿拖兩年已經是極限,以後要再想醫好,除非有人本事高於我。開燈!」
瞬間,室內恢復一片光亮,帝昊和風龑一時無法適應,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狄已經倚在長桌邊緣坐定。「如何?你的決定呢?」
「接受。」
「不接受。」
風龑與帝昊的聲音同時響起。
「昊?」風龑按了按帝昊的雙肩。「你為什麼拒絕?」「讓一個瘋子醫我的腿?哼,我寧可一輩子坐在輪椅上。」這個叫狄的男人忽喜忽怒難以捉摸,如此情緒不穩定的人所做的事可以讓人放心嗎?「回台灣。」
「昊!你要考慮清楚。他說了,拖了兩年的傷已經是極限,再下去你的腿就真的廢了。」
「我說不就是不。龑,你該瞭解我的個性才對。」
「我不瞭解。」風龑鬆開碰觸他的手,退了幾步。「我也不想瞭解,我只知道你必須重新再站起來,否則我一輩子無法原諒自己。」
按了按自己的腿,沒有任何感覺傳達,帝昊低歎了氣。「我說過不關你的事。」龑還要為這件事自責多久?
他始終不曾怪過龑,為了龑,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即便他總是在言語上傷他、怪他,也都只是為了讓他留在自己身邊,並不是真的怪他、恨他。
昊以為這麼說就能解除他心裡的內疚?「你是為了救……我而受傷。」不提起練霓,為的是避免他在聽到練霓兩字時又突然暴發怒氣。
「我並不後悔。」
「但是我後悔。」他後悔,後悔至極──後悔沒有及時攔下他,自己去救練霓;後悔沒有來得及將彼此的感情釐清,才會讓原本就難以分開的他們變得更難分開。
曖昧不明的感情只會毀了他們──他明明知道,卻任其發生;為此,練霓始終無法諒解,帝昊也因為這樣和練霓形同水火;而他,也因此夾在中間痛苦不已。
誰從中得到了好處?沒有人!每個人都為這件事而承受各自獨有的痛苦,並且在痛苦中無法自拔。
「龑。」帝昊喚了聲思緒游離的風龑,立刻又被狄的詭異笑聲打斷,他憤然瞪他一眼。
「呵呵呵……兩個男人演這種肥皂劇能看嗎?」狄較一般男人略細的聲音不客氣地打入他們兩人之間。「你的決定呢?接受或不接受?快點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惡,他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感情戲碼,真有這麼深厚的感情存在於這世上嗎?真想看看它被摧毀後會是什麼樣子。
「昊。」無視於狄的冷嘲熱諷,風龑移身至帝昊面前蹲下,抬眼凝視,雙眸中有說不出的痛楚以及懇求。「我真的希望你能站起來過本該屬於你帝吳昊的生活。」「到時你還會在我身邊不離開?」俯下視線,這張美顏的主人,是他活到現在唯一在乎、唯一肯投注目光的人;是他讓他理解原來自己也會對事情有在乎的情緒。在沒遇見他之前,他就像個沒有情緒的活死人──在乎與關注,是他初次覺得自己活著的證明。
風龑的響應是一股勁兒的沉默與低頭不語,面對他默然的響應,帝昊已然知道他的答案。
「如果是這樣,我寧可一輩子殘廢。」
「不要逼我,昊。」風龑站起身退開。「這樣下去我們都不得善終。」
「無所謂。」大掌緊握住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在乎。「即使不得善終我也要你在我身邊,讓我看得見。」
風龑抽回手,「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
「我認為值得就行。」
「昊,你──」
「夠了!」狄突然大喝一聲,不耐煩的表情配上厭惡的眉頭緊皺。「你們兩個煩不煩?乾脆一切由我決定。Asa,送風龑離開雨部,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現在雨部,聽到沒有!」
帝昊直覺地以雙手撐起上半身大吼:「你敢!」
「這是我的地方。」綠眸盈滿不耐,眸裡兩簇火光夾雜怒意。「雨部的任何事由我全權作主。除非你能走,能憑自己的本事離開此地,否則你休想見到風龑,這就是我的命令。Asa,送客!」
「是。」暗處閃出一道人影,金髮、一身白人特有的膚色加上健壯體格的Asa說了一口流利中文:「風先生,請。」
風龑回頭看著帝昊,下唇微微輕顫,像是想說什麼卻又突然決定吞回去不說。
「風龑!」情急之下吼出全名,命令的口氣和過去一樣:「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