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軒轅彌輕鬆自若地接受她的道歉。「反正一開始我就榮登炮灰寶座,看來一時半刻還讓不了賢,我認了。」
「抱歉。」她只能這麼說。
「真要說抱歉應該向他說。」他很希望她能自己想清楚,不要再逃避,免得讓彼此痛苦。「他需要你,這是再千真萬確不過的事實。」
「我……」
「忘記過去很難,這點我懂。」軒轅彌歎了聲:「但你不覺得把握現在更不容易嗎?」
「軒轅先生——」
「每一刻的現在轉眼間就成了過去,你以為還有多少個現在可以把握?」他問,雖不喜歡說教但有時也得搬出孔子臉來。「如果為了過去而放棄現在所能擁有的幸福,你認為值得嗎?你所謂的愛情只有這樣?碰上身世背景這些物質上的東西就全數崩潰,連同風遼對你的感情也一起賠下去不管了嗎?」
「我——」
「誰都看得出你對風遼的意義非凡,為什麼你會看不出來?」他完全不讓她有開口辯白的機會,自顧自拚命說教:「還是你故意看不出來好逃避現實?」
「我沒有!」莫忘憂說得又快又急,他的話既快又狠更准地刺中她的罩門,逼得她無法躲藏,只能原形畢露,露出自己也想不到的脆弱一面,脆弱得無法為自己找個退路好反擊,只能說這三個宇反抗:「我沒有!」
「有沒有不是我該找的答案。」但願他偶一為之的說教能發揮它該有的作用才好。「是你該問自己的問題,問問看自己是不是在逃避現實,告辭。」
「我……」她想反駁,卻到軒轅彌關上門留她與風遼獨處時還說不全一句話來為自己抗辯。
逃避現實……她有嗎?
回頭望向躺在病床上的風遼,確定他仍在呼吸這事讓她喘了一口氣,腦子裡仍迴盪著軒轅彌丟下的問題
她……有嗎?
* * *
等待就像一場無盡的折磨,把人磨到筋疲力盡的程度仍無法擺脫,空擺著一個遙遠的希望像是給人一盞遠處的明燈,但卻不知何時才能拿在手上親眼見見它所散發的光芒,空泛而虛渺得彷彿不是真的。
莫忘憂就是在這樣的折磨中度過一夜直到天明。
指尖膽戰心驚地撫過包裡紗布的額頭,滑至套上氧氣罩的臉頰,感受到的輕微起伏告訴她眼前的人並未真正離開她,一切都還來得及補救,所有的錯都還來得及承認、挽救並彌補。
「遼?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莫忘憂揚起與眼眶溢出的淚完全相反的笑,自顧自地說話:「我承認做錯了……我不該逃,不該躲你,不該以為我們不處於同一個世界,不該認為我們無法相容……對不起,我錯了,真的錯了!請你張開眼睛看看我好嗎?不要不理我,我……我受不了你不理我……你聽見了嗎?」
望著始終緊閉的眼睛——不,他還不原諒她!他還在怪她為了一點微薄的自尊離開他,所以他一直不肯張開眼睛。
「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她答應!真的答應,不會反悔。「我不會再離開你,不會像那些人一樣離開你,求你……別讓我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聽到了嗎?我……沒有人愛我,只有你——愛我的人只有你啊!」
「忘憂姐……」從軒轅彌那裡得知消息衝到醫院的風練霓,一踏進病房見到的就是她不曾見過的忘憂姐,她脆弱得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風哥哥……風哥哥他不會有事的。」她雖然不確定,但如今除了這麼說以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莫忘憂回頭,眼睛眨呀眨的滑下粒粒淚珠彙集成串,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練霓?」
「風哥哥不會有事的。」她說,走上前摟緊忘憂的肩,給她一個暫時的依靠,也給自己一個。此時此刻除了相互扶持,她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這個她們一樣愛、一樣重視的男人做什麼。「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練霓的語氣是這麼地強迫自己硬撐,她怎麼會感受不到。
病榻上的人依舊蒼白,她多渴望他的彆扭,多想念他的百般要求!
如果……「如果我沒有離開他,如果我能和他再多說些話,再為他多做點事,如果我能忍住這些毫無價值可言的自尊留在他身邊,如果我能來得及告訴他我愛他!如果我能——」
「別說了!」風練霓收緊雙臂。忘憂姐的話就像在告訴她風哥哥不會醒似的。她不要!她不要聽這種喪氣話,不要不要!「風哥哥不會有事!他一定會好的!」
為什麼悔悟總是在快失去摯愛的人的時候才會湧現,才敢承認;在絲毫不覺會失去的情況下,是不會有人想過自己是否能為他或她多做一點什麼。如果不是走到即將失去的地步——沒有人會察覺……
為什麼她也是這些平凡人中的一個?為什麼不能早日瞭解躲避解決不了任何事?為什麼不能明白身份在愛情世界中根本無足輕重?為什麼不肯真正的面對現實?為什麼——
太多太多的為什麼也總是在失去當中才會捫心自問——「如果」、「為什麼」這類的辭句總是在這種情況下才被深深探討;「太遲了」、「太晚了」這類的悔悟也總是伴隨上述的語句出現,成為一生難解的遺憾……
她,會是其中一個嗎?終生抱著遺憾?
埋在莫忘憂肩膀暗暗落淚的風練霓因哽咽導致呼吸不順而抬頭欲換口氣,視線掃過病床——
「……姐……忘憂姐!」
風哥哥!風哥哥他——
莫忘憂抬起因後悔而始終低垂的螓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緊抿而蒼然的唇瓣逐漸有了生氣,黯然的眸光閃過喜悅與感激——
「風,風遼?」會是真的嗎?他——「你真的醒了?」
意識仍屬混沌的風遼吃力地抬起傷勢較輕的左手,蓋在莫忘憂因激動而緊抓床單的小手上,雙唇微顫,虛軟而無力地透過氧氣罩投給她一抹淺淺的微笑,並以唇形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