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我只是比較細心而已。」羅飛羽搔搔頭,滿不好意思地說。「細心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優點。」
我的天!方向盤因為主人的動搖而不穩,車子跟著左右搖晃。「你——」頭一回遇到這種把別人的諷刺當讚美的怪異物種,宇文律霎時間還不知道該怎麼發揮毒死人不償命的嘴,好狠狠刺死這傢伙。
為了避免和他眼中的「這傢伙」死在一起,宇文律決定把車停在一邊,和她好好談談,至少,要跟在他後頭搶新聞鏡頭就必須要有本事——除了吃以外的本事。
「為什麼停車?」
宇文律側身面對她,左手擱在方向盤上。「我有必要和你談談。」
談談?羅飛羽疑惑地看著他,那張美麗的臉孔再度令她失神……他真的好美。而且——咦?她摸摸自己的胃。
宇文律見狀,秀眉深鎖。「該不會又餓了吧?」
「不是。」羅飛羽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喜地尖呼:「嘿!你瞧我沒有吐耶!看到你比女人還美麗百倍的臉,我竟然沒有吐!哈!真好,我對你已經有免疫力了耶!」
比女人還美麗百倍的臉——這傢伙真的不怕死,哼!被向來忌諱的話惹惱,他哪有心情跟她一起同樂,更何況她說到「免疫力」這種話,就像把他拿去跟病毒比一樣,這是什麼話嘛!
「第一件事,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起女人、美麗、漂亮這種字眼。」宇文律比出一根食指,瞇著眼作正式聲明。
「為什麼?」從新發現的喜悅中回神,她不解「你明明就很……唔!」圓亮的大眼垂視他捂在她嘴上的手掌,再順著回到他身上時,她終於感應到對方一絲絲憤怒的神色。
然而實際上他快氣瘋了。「總之就是不准提,否則你就回家吃自己,聽清楚沒有。」
「唔、唔唔!」聽到「回家吃自己」這句話,羅飛羽立刻點頭如搗蒜,這時候就算要她高喊「皇上饒命」,她也一定會照辦。
「第二,搞定你該死的胃,我不要一個隨時會吐的人當同事。你最好搞清楚,我向來就不是會照顧人的人,沒有能力就別跟在我後頭遛達。」
「唔、唔、唔。」好凶……虧她才剛開始覺得他是很好的人,羅飛羽委屈兮兮地在心裡喃喃自語。
「第三——」宇文律一雙漆黑的美目鎖住她既圓且亮的大眼。「不要用這種哈巴狗似的眼睛看著我,我不會再像今天一樣對你。」他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真不懂那老虔婆丟個菜鳥給他是什麼意思,仗著老總是她爹就耀武揚威嗎?
「唔……」被他摀住的嘴發出低嗚,真的就像狗狗乞求主人憐惜一樣,圓圓亮亮的眼蒙上一層薄到要近看才看得到的水霧。
他和她的距離如此之近,自然是想錯過也沒辦法。「把你眼睛裡那該死的水份收回去。」他退開,重新發動車子上路。「目前就這三項規矩,你最好牢記在心。」
「我……」羅飛羽抽抽鼻子,聲音不穩:「我知道了。」真的好凶啊!是不是愈美的人脾氣會愈差呢?她想,應該不是這樣吧。
宇文律只是一個特例而已,她心想,可心思立刻被另一件對她來說更重要的事攫住,逼使她怯生生地開了口:「宇文——」
「有事快說。」宇文律本來就不多的耐心早已用盡,邊開車、邊語氣不佳的回應。
「你……剛剛把我外帶的便當壓壞了。」好可惜,人家包得好好的,結果被他的手肘給壓個正著。「你看——都扁了。」
嘰——吉普車倏地插進路肩停住,他睜著一雙錯愕美目,看著旁邊這個差點釀出大禍而不自知的始作俑者。
「哎喲!」衝力過大、防禦不及,一頭撞上車窗的羅飛羽揉著疼處。「麻煩以後停車前請先通知一下好嗎?」這樣橫衝直撞的,她寧可走路回家。
「不要告訴我,你剛才眼睛裡那該死的水份是因為便當被我壓壞!」
「拜託——民以食為天耶!我的天被你壓壞了,不哭還算是人嗎?」
「你——」修長的十指在半空握緊了又鬆、放鬆了又握,重覆好幾回終於垂回身側,一手撐上額頭,他埋首癱在方向盤前,頻頻搖頭歎息。
「我是犯了什麼錯,你要這樣對我?」他低語,聲音在車內迴盪。
只不過是造了個假新聞而已,那老虔婆竟然請了個活寶跟前、跟後,除了惹麻煩讓他氣惱外,其他一點建樹都沒有。
不解的羅飛羽只當他在問她,坦率地答道:「我沒有說你錯啊,便當壓壞了還是可以吃的,我不介意。」
「我——」高舉半空中的右拳在發動前被理智壓下,重新拍上方向盤,他決定要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時速盡快送她到家,好讓自己可以得到半刻安寧。
否則,他怕自己會因為一時衝動宰了這女人,反而污了自己的手。
但是一通來電粉碎他的念頭,注定今天得努力壓抑自己想掐死她的衝動和她共事。
打開手機通話鈕,對方立刻丟一串即時消息給他。
「……民享街是嗎?好,我立刻趕過去。」
雙手重新掌握方向盤打左,體積不算小的吉普車像滑溜的魚一般,迅速一個急速回轉,滑進反方向的車道。
「怎麼了?」羅飛羽被他突然皺眉的表情和改變的車向弄得一頭霧水。
「手上相機有底片吧?」
「還有十六張。」她說。「怎麼了嗎?」
面對她的疑惑,宇文律淺淺斜勾起唇角,毫不隱藏看好戲的壞心腸。「你的第一個工作來了。」
「什麼工作?」
「到了就知道。」
* * *
凡新聞所及之處必是人滿為患,小小的巷道被一群市井小民有志一同地擠排成一圈又一圈的人牆,就連警察都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強擠進一兩個,一夥人又齊心一致地抬頭往面前建築物的頂端望去,在七層樓高的天台欄杆處,坐著一名身穿紅衣的女人,赤白的腳在欄杆外晃蕩,大有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