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愛我的。嗚……他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訂婚?他說他愛我,只愛我一個……」纖細的肩膀因為哭泣而顫抖著,在高樓的強風吹拂下更顯瘦弱,惹人憐愛。「我以為他會來……會來阻止我……可是……」
因為感情糾紛嗎?到這地步再推敲不出來的人就是白癡了。
「只因為這樣就尋死?」羅飛羽不贊同地直搖頭。「這麼一點小事就想尋死,你不覺得自己太沒價值了。」
「你……」紅衣女子眨著淚眼看她,自己的無助和痛苦竟被別人視若無物,千瘡百孔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你尋死的理由就夠完美嗎?」她失心瘋似的大吼。
羅飛羽雖忐忑不安,仍說道:「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適合自殺的人。」
紅衣女子一哼。
羅飛羽幽幽地道:「你知不知道我被多少男人甩過?從念五專開始,每一個追求我的男生到最後都會選擇我的好朋友,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只是利用我接近我身邊那些女同學;更絕的是,你知道嗎?那些女同學跟我要好的原因是……是因為我平凡的長相可以襯托她們,讓她們看起來更漂亮!要說感情被人欺騙,我被騙的經驗可以寫成好幾本書了!」
談起過去,羅飛羽忍不住抽抽鼻子,眼眶含淚。「你知道那有多難受嗎?我不想把人看得太卑劣,因為這世上還是有好人存在的。嗚……可是我遇不到!我又告訴自己要樂觀些,才能讓自己活得開心。可是你知道嗎?畢業之後我以為自己能找到好工作開始另一個階段的人生,結果、結果我無緣無故背上一大堆債務!」
「債務?」紅衣女子抽抽鼻子。這女人……好可憐哦!「什麼債務?」
「我爸媽拿我的印鑒押保,借了一堆錢就逃得無影無蹤,留下一大筆債務要我還,我怎麼還得起!?現在又經濟不景氣,一個五專生能找什麼工作?我只有到處打工賺錢,可是債務就像無底洞,我愈還錢債務就變得愈多,我這一輩子就被這堆債給拖垮!你信不信,我一天只吃兩餐,有時候還只有一餐,而且每餐都只能吃泡麵,吃下去的防腐劑都可以讓我變成木乃伊了!」
「你、你好慘……嗚……」她只是被一個男人騙了感情,對方卻被好幾個男人騙,而且還有一大筆債務……
「所以要死,我還死得比你有理由多了!」羅飛羽吼道,一個箭步跨去,一腳踩上欄杆。「走開!讓我死!」
「不行啊!」紅衣女子拉住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安全無虞的站進天台。
「你、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千、千萬別死啊!」
「放開我,我要死!我一定要死!」羅飛羽堅持要跳,神情堅決。「放開我!」
「不行!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不能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女子死命拉住她,拉到十指泛白了還不自知。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羅飛羽重複道,緩了往外跳的動作,抓住阻止自己「尋短」的女子的手。「你說的,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是的,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為什麼我們要死呢?」羅飛羽輕喃,藉由紅衣女子的攙扶,安全站進天台。「我們要活著是不是?」
「嗯,要活著。」被騙了感情又如何?大不了別再談戀愛就是了;就算以後不敢再接近男人,去當個女同志又何妨!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了!女子心裡想。
喀喳一聲,接通內外的大門衝進三名男性員警,一湧而上拉住紅衣女子便往樓下衝,可能是怕該名女子會再次想不開吧。
夏季午後的風有點濕又夾帶熱氣,羅飛羽立在原地不動,一會兒之後,抬手拭去額頭上頻頻冒出的冷汗。
「你真厲害。」宇文律一聲不響出現在天台,語氣帶笑。「能一下子想出那麼悲慘的遭遇,還說得那麼生動,也許你不該當攝影記者,該考慮去寫劇本,這種老套的故事情節,相信那些電視台會非常有興趣。」
她拭汗的手沒停,瞅著他的圓眼隱含莫名哀傷的情緒。「你一向用這種犀利的言詞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嗎?一定要話中帶刺,把人東刺一下、西扎一針才覺得有趣嗎?我……我不像你那麼會說話,也沒有你想像中的聰明。我很笨,沒辦法一下子編出你所謂的悲慘遭遇。」
聞言,宇文律心頭莫名揪了下,帥氣的眉頭皺起,惹得他有點煩躁。「不要告訴我你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如果這個社會對每一個擁有醒目出眾外表的人,都給予一個嘲諷別人,而別人卻無法置喙的權利,那不管我說什麼,對你而言都沒有意義。」如果美麗的人天生就擁有可以用話、用態度傷害人而無罪的權利的話,那她說什麼都沒有用的。
越過他,羅飛羽猜想自己可能保不住工作了,唉,又得靠打零工賺錢了,傷腦筋。想到此,天性樂觀的她也有點心情沉重。
「明知道對方會死,就是要拍對方死亡的照片,這種事我做不來。我想,從明天開始,我應該不可能在你面前出現。」下樓前,她回過頭,朝他咧開一嘴大大的笑容。「原本我以為你是個好人的……再見。」
天台上只剩下宇文律還呆立著,美麗的臉連普照大地的艷陽都相形失色,但神情卻是彷彿被人狠狠轟上一拳的狼狽。
愣了許久,完美的薄唇上揚,露出淺淺的微笑。
原來還是有這種人存在呵!他笑,望著空無人影的樓梯間,漾起傻傻的笑。
原來真的還是有正義感十足的呆子存在呵!
* * *
砰砰!
「嗚哇!」一大早被恐怖的噪音吵醒,任誰都會一邊尖叫、一邊直覺地從床上跳起來。
所以羅飛羽會有這種反應一點也不足以為奇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