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她竟說了聲:「抱歉……」
為此南宮適不禁睜大了眼,更加確定她不諳處理男女之間的感情問題,站在男人私心的立場來說,這件事更讓他開心。
「你是該為沒有回吻我這件事向我道歉。」壞心調侃人的毛病沒變,他還是那個樂於見人出糗的南宮適。「如何?想挽回嗎?」
陰奪魂連忙搖頭,一來甩動僵化的思路、二來拒絕他可怕的提議,成效不錯,至她是有些回神了。
「你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到底是——」
「萬般的風景都比不上你此刻的表情。」
「你……」陰奪魂無言承受內心悸動不已的節奏,有些昏了。「你說這種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她的心跳……跳得好快。
這就是所謂的悸動嗎?從未有過的律動在心臟地帶瘋狂跳躍,像是欲掙脫某種枷鎖般,不停劇烈跳動掙扎。
會有這樣的反應,也等於告訴她,南宮適在自己心裡愈來愈重要的事實,如果不小心被當事人知道的話,他會如何掠奪她初次擁有的情感是可想而知的,她能受得住嗎?
南宮適如大夢初醒般退開身子,雙手握住方向盤,額頭貼在上頭尷尬地呵呵直笑,「嘲諷人的南宮適突然變成浪漫的文藝詩人,不用說你,就連我自己也很難接受。」
「咦?」從自己的思緒裡回神,她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你說什麼?」
「有人說在愛情面前連狗都會變成詩人,更何況是人,可是——」上揚的唇角不住勾起屬於自嘲的淺笑。「我似乎不是這塊料。」
聞言的陰奪魂先是睜大了眼,而後柔化了視線,含著笑意睇凝他的側臉。「謝謝你這麼費心,但是我不覺得由豺狼變狐狸有什麼進步,一樣是再狡猾也不過的動物。」
「你是在說我嗎?」很容易的,她又再一次將南宮適的淡然笑臉打碎,順勢送上不悅的面具讓他戴上,而他卻不自知。
「我可沒有指名道姓哦。」她聳了下肩膀,絕麗的臉上泛起無辜的笑容。
南宮適愣了下,了悟這是她突然興起的頑皮,正因為如此,他也只能笑著接受她捉弄自己的事實。
豺狼和狐狸——他只有認了。
第七章
淡藍的迷迭香、紫色嬌俏的百里香、綠葉襯白蕊之中鑲嵌青綠色果實的苦橙。還有更多更多香料植物排列在眼前,陰奪魂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目前所站的地方。無法相信這會是真的。
這是她來過的花店,也是曾被南宮適跟蹤的地方,而這家花店背後竟然有如此特異龐大的溫室,養的數種香料用植物彷彿是專為調香師特別安排似的。
但是……他將她帶來這兒後就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裡不見蹤影,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喜歡花嗎?」
「喝!」陰奪魂迅速轉身,失魂的表情在見到聲音來源者才緩和下來,語帶歉意地說:「抱歉,我以為……」
「是我該說抱歉才對。」一頭灰白長髮和南宮適一樣整齊束在頸背、渾身有種彷彿隔世絕俗的特殊氣質的中年男子,帶著歉意的微笑躬身向她陪罪。「是我突然開口說話才嚇到你的。」
「是我太膽小了,很抱歉。」
「我們一定得在這裡彼此道歉個沒完嗎?」男子打趣道。
「咦?」
「喜歡花嗎?」他重複一開始讓她受到驚嚇的問題。
她不假思索地點道:「喜歡,但是我的工作和栽種沒有關係,是完全相反的工作。」視線掃過溫室一圈後又回到中年男子身上。「您是溫室的主人?」
「是的,很高興見到你。」男子突然掬起她的手,如英國紳士般落下輕吻,在她尚來不及反應時緩緩說道:「White Linen Breeza,很適合你。」
只是掬起她的手便知道她的指尖沾染的香水名稱——「您也是調香師?」
「不,我只是個溫室工人,負責讓不同時節的花能在四季交替下不分節令地綻放,以便隨時供應需求。」
陰奪魂看著他的眼充滿驚喜神色,再回頭環視花團錦簇的溫室,她為這樣違反自然的美麗感到驚異。
出於人工之手、違背自然法則而綻放的美麗,創造花草的靈魂……對於總是置花草於死地、擷取花草靈魂精華的自己,這種相當於創造生命的工作是她無法想像的。
創造生命……她蹲下身伸手輕托起淡藍色的脆弱花朵,拇指不敢用力撫過柔軟的花瓣,怕傷了它一分一毫。
「光是這樣就很了不起了。」能讓四季分時綻開的花卉在同一時間綻放,這需要多大的工夫她無從想像。「創造生命的工作總是比擷取掠奪現成的事物來得辛苦。」
「這是調香師的感慨嗎?」
「您怎麼知道我是調香師?」
「你曾來我店裡買花,雖然那時我不在,不過店員對你的印象很深刻,她告訴我說你曾提過自己是名調香師。」暗褐色的雙眸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凝視她,令她感到莫名的靜謐,彷彿能安下心不去煩惱任何事。
「原來如此。」身處在這樣柔和的目光中,她敏感地察覺到眸中的訊息是真正的仁慈、溫存,和她強戴的面具完全不同,眼前這位看到約有五十多歲的先生才真的是與世隔絕的隱士吶,她好生羨慕他這般真正的恬淡。
男子加深了笑意,開口道:「花草並不在乎生命長短。」
「咦?」
「有首詩是這麼寫的——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她讓我們結一段塵緣,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你不妨將所擷取的花草當作祈求了五百年方能相遇的緣分。這樣對於留置花草靈魂萃取的工作是否能有重新的體認?想像是在留住這緣分而非奪取!」
她站起身,動容地瞅著眼前陌生卻意外親切的中年男子。「您的話……好溫柔。」是不是司職創造生命的人都這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