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她,他曾以降將之姿跪倒在鳳懷將跟前,還有什麼做不到的?「我們有將來嗎?」
她疑心重重的問。
「有。」
他堅決篤定的回答。
「會成功嗎?」
她仍然不信。
「會。」
他依然堅定。
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好牛晌,久到邢培玠一顆心被她的靜默吊高在半空中,漸漸慌了。
就在他要再開口的時候,被箍在雙臂與胸膛間的人兒往他懷中鑽了鑽,更貼近他,模糊的聲音帶著一絲脆弱的哽咽——
「其實我想生下他……思培是我們的骨肉啊!」
邢培玠無言,只是收緊雙臂,垂首埋入纖細白皙的肩窩,滑落一英雄淚。
第八章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紅燭婆娑晃動,光亮所及之處在明暗間更迭,光波舞動照至廂房一側,映出床榻上交疊幾乎契合為一的身影。
練武之人結實的手臂被壓在纖瘦的嬌柔身軀下,彷彿不甘放手似地成勾,緊緊將身旁的人箍在胸前,一片雪白背脊緊密地貼在緩慢起伏的胸膛上,雪背的主人此刻正閉著眼,輕淺的呼吸告知正入好眠的事實。
另一隻手則流連忘返地來回游移在懷中人兒玲瓏的側身,順著高低起伏的曲線輕觸撫摸。
指尖滑過愛撫,皆含失而復得的滿足與有增無減的眷戀疼惜。
凝視的目光亦然,其中不乏擔憂。
勾摟入懷、指尖游移、垂眼凝視問,一度春宵夜,已近東方天際漸露魚肚白時。
兩排黑羽扇悠悠劃破靜謐的氛圍,釋放晶亮的黑眸。
眸子的主人在被攬護的胸懷中清醒,輕微挪了身,環肩的手臂、纏腰的手,立刻像擔心她要逃了似地收緊。
「你醒著?」鳳嫦娥淡聲問,往他懷裡縮了縮。
「沒睡。」低沉的回應之後,是唇齒落在外露肩頭上的吮嚙。
「為什麼?」
「在想你有什麼心事。」數日來的從旁觀望,他發現她從十天前下朝回府後就眉頭深鎖、鬱鬱寡歡。
「你看出來了?」
「嗯。」
鳳嫦娥一愣,回神時打破沉默:「我的婚期……定在下月初三。」
「別嫁!」邢培玠聞言,不假思索的急吼:「不准嫁!」同時收緊手臂。
這一次,無關她願不願嫁,而是為己,只為他不願失去她。「不准!」
「聖旨已下,我不能抗旨。」美目波紋不動的看著前方燭光。「你說我們會有將來,其實你我心知肚明,我們不會有的。」
之前不說,是私心所致。
她私心地想擁有,至少擁有一段順己心意的美夢、一段無悔的恩愛,好讓自己此生無憾,甘心嫁入北武郡王府監視府中動靜。
他最擔心的事果然成真了!邢培玠抱緊她,呼吸因激動而顯得有些急促。
他不是三歲孩童,更不會天真地以為兩人心結一解,從此便能無憂無慮、雙宿雙飛。
他比誰都清楚,清楚懷中緊擁的女子已婚配他人,但是她嫁的原因無關情愛,只為達到某種目的。
再者,墨凡庸的為人,還有鳳懷將心裡打的算盤……
思及此二者,邢培玠就打自內心深處湧起一股惶然不安,只要想起婚配一事,這股不安就如影隨形。
總覺得要她嫁入北武郡王府的目的並非如表面上的單純,要鳳嫦娥監視北武郡王府這事也有些蹊蹺,只是他怎麼想都想不透,直覺沒那麼簡單,卻找不到任何證據可以證明。
鳳懷將的心思絕密,與他胞弟——沁風水榭的主人鳳驍陽相比,不過伯仲之間的差異,同樣都是如九連環般的複雜。
他想不透,依鳳懷將的性格;在四月十五假蟠龍石之事後,他沒有降罪墨武父子已是奇怪,現又頒旨定婚期,而且就定在下月初三!
太快了,只剩十日。
「只剩十日。」合該是心有靈犀,鳳嫦娥說出他想到的事。
素手覆上他環在自己酥胸前的手背抬到眼前。「此情此景,最多也只剩下十日。」
這十日能彌補過去兩年,還有以後無數個漫漫晝夜的思念嗎?
此時此刻她已背負驚世駭俗的不貞罪名,嫁入北武郡王府後,雖與墨凡庸約法三章絕不同房同床,但也不能落人口實。
這十日,注定成為他倆獨處相守的最後一段時光。
」我不會讓你嫁給墨凡庸。」他太神秘,所處的立場曖昧不明得讓人很難不起疑心。「我有我的辦法。」
「你是行醫之人,能不動殺意就別動。」知道他心中有何打算,鳳嫦娥點破:「墨家能娶我進門的人不只一個墨凡庸,就算他死,皇兄也會把我許給他人。我很清楚皇兄賜婚的目的,這是我心甘情願做的。」「只為效忠?」這犧牲太大,是她的一生啊!
「你不會懂的。」鳳嫦娥瞇起眼,遙想起過去。
「我是不懂!」他的愚忠自看不慣鳳驍陽的所作所為後終了醒悟,而她卻不管鳳懷將對她做了什麼,依然如故。他是不懂她的愚忠所為何來啊!「你我初見時,我可曾曾告訴你我姓鳳名嫦娥?」
她的問,勾起他遙遠的記憶——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嫦娥,你叫我嫦娥便成。
月上廣寒宮的嫦娥?他皺眉,覺得被戲弄。
我這個嫦娥住的地方比廣寒宮還寒上數倍啊!她淺笑回應,就此結下難解情緣。
她沒提過自己的姓。「你沒說姓鳳。」
「我沒有姓,要怎麼告訴你呢?」
「嫦娥?」
「我娘並非宮中嬪妃,她生前的身份連進當年的西紹郡王府的門檻都不成。想通了嗎?我是太上皇在外頭的私出女,我娘一直帶我上王府,想見當年的西紹郡王爺一面,求他認我,可是一直被拒在門外,死時也托人帶我認親,可是那人……」
「沒有帶你去認親?」他替她說,卻得到螓首輕搖的否定。
「我的確進了郡王府,但不是認親。」
「不是認親?」
「我娘托的人把我賣進府裡當丫鬟,收了我娘請托的酬庸還不夠,還想搜刮我的賣身錢;娘所托非人,所以我進了郡王府當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