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外頭愈來愈多的人聲與兵戎相交的嘈雜聲,屋裡的人紛紛拿起了刀刃,讓指柔愈是心驚膽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也自廳外遠遠地傳來。
「雷大人到底帶了多少人來?」沉婉在一室混亂嘈雜中冷靜地問那名武師。
「兵馬……兩千人。」
「兩千?!」沉婉震鷲地掩著唇,「我們根本就無力抵抗……」
武師看向指柔手中的風玉,「雷大人要我們交出風玉,不交的話,恐怕他們會……」
「娘,不如我將這塊玉──」指柔才想將風玉交給那名武師時,沉婉迅即截走了它。
沉婉將風玉珮掛在女兒的頸間,並用衣裳將它蓋住。「這塊玉絕不能交給司馬相國,你要牢牢的收著。」
「可是……」難道要為了一塊玉而賠上風家所有人的性命?
眼見情勢已刻不容綾,風盡臣咬咬牙,一把捉住等待在一旁的小廝,「小六,交代你的話都記清楚了嗎?」
「記清楚了。」
風盡臣將指柔推進他的懷裡,「帶著小姐由後出小徑離開,我們會為你斷後。」
「爹?」指柔惶恐地捉緊他的手。
風盡臣卻不理會她,轉首對所有人大喊,「集合在內所有人守著前院和中堂,就算是拚死一搏,也務必要護著小姐先走!」
「不……」指柔瞬間明白他們要她離開的用意了,一種前所未有、令人恐懼的戰慄感猛地攫住她。
「不要怕。」沈婉低聲安慰女兒,「我們風家就算全數盡滅,也一定要保全你。」
指柔拚命搖頭,緊拉著沉婉的衣衫不放手,「要走大家一起走,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你是我們風家的命脈,身上又有著風玉,你絕不能死在這裡。」沉婉緩緩拉開她的手,走至一旁也拿起刀刃準備應敵。「記得,找到了雲玉後,就留在雲玉主人的身邊。」
指柔拚命想掙開身後小六的束縛,流著淚向娘親請求,「我不走!我哪都不去,讓我留下來……」
彷彿要與她的請求相抗般,神弓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清除了所有的阻礙快速朝他們前進中,颼颼的飛箭支支射進大廳裡。
「老爺,前院失守、中院也守不住,就快攻進來了!」
「關門、落栓!」風盡臣匆忙地指揮著大廳裡的人合力將厚重的大門閉合,並命人抬來鐵鑄的門栓橫在大門上。
沉婉在閃躲窗外射進來的飛箭時,氣急敗壞地對還愣在原地的小廝催促,「小六,你還不快帶小姐走?」
小六兩手緊箍著掙扎亂動的指柔,一步步將她拖向後門。
「不要……」指柔嘶聲淒喊,感覺自已被撕成片片。
在發覺唯一未被攻破的大廳用木門和鐵栓抵擋住後,已經來到門外的神弓隊人馬開始撞門,準備破門而入。
「頂住大門,別讓他們進來!」在陣陣撞擊的力道中,風盡臣率所有人緊抵著大門。
一聲又一聲的撞擊傳進指柔的耳裡,外頭原本金鼓雜沓的種種聲響都消失了,反而緩緩形成一種有節奏的韻致,尖銳地敲擊在她的心版上,將她的心頭撞出一個又一個深坑,而所有人力挽狂彌傾盡全力要保她的模樣,更使得她哀泣的心點點沾血。
一同幫忙頂住大門的沉婉回頭朝他們大叫,「走啊,快走!」
「小姐,小六得罪了。」小六不再對指柔客氣,一把將她扛上肩頭自後門火速離開。
火星處處竄起,陣陣濃煙像要吞噬一切似的洶湧覆蓋住了風家山莊,靜坐在莊外觀看的雷霆,慢條斯理的自袖中取出巾帕,擦拭著額際被晌午烈日曬出的汗珠。
「大人。」奉命破莊的神弓隊教頭,在攻陷最後的廳堂放火燒莊後,回到雷霆的面前覆命。
「風玉呢?」面容俊秀卻殘冷的雷霆逕自欣賞著眼前的烈焰,慢不經心的問。
「莊內都搜遍了,沒有風玉的蹤影。」
「有沒有漏網之魚?」雷霆接過身後呈上來的茶水,興致不錯地邊品茗邊間。
「風指柔不在莊內。」教頭恭敬的詳裡,「莊裡的下人說她在莊破之前,已經由後山小徑先逃了。」
「後山是嗎?」雷霆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估算著這裡與後山的距離,而後向身後的人揚手,「弓箭手。」
上百名訓練有素的弓箭手立即以跪姿與站姿兩種姿勢,整齊地挽弓將箭尖朝向雷霆兩眼所看的方向。
「放箭。」
出了山莊便沒命地拉著指柔奔逃的小六,在樹木扶疏的後山林子裡繞著山徑左拐右繞,並不時輕聲催促腳程較慢的指柔。
「小姐,快點!」
在眼見風家被破被焚燬之後,一顆心千瘡百孔、處處血肉模糊的指柔,已經忘卻了要如何思考或是流淚,茫然地任小六拖著四處逃躲,像片無依的葉片隨風飄蕩。
突地,尖銳異常的颼颼聲劃破了寧靜的樹林,林子裡的風聲也在此時變了個音調,那種像是要割破她耳鼓似的呼嘯聲,以針縷般令人刺痛的聲音狠狠地孔進她的耳裡。
「這聲音是……」她掩著疼痛的雙耳,循聲抬首望向天際。
原是晴朗得一望無際的藍天,此刻竟有一片黑厚如麻的黑雲籠罩在他們的頭頂上,當她睜大眼眸看清時,密集如雨的落箭,正朝她兜頭傾下。
★ ★ ★
「風家被滅了嗎?」遠眺風家山莊火勢的宮上邪,倚在樹旁間著比他早到一步的段凌波。
「只剩這兩個活口。」從林子裡救回兩個人的段凌波,辛苦地將扛回來的一男一女放在如茵的草地上。
宮上邪大概看了地上的男女一會兒,眼前這個男的背上插了四、五支箭只剩一口氣,而女的右胸前也被射中了一箭,花似的臉蛋雪白得沒有血色。
「我看這兩個也差不多了。」宮上邪絲毫不搭理地上兩個傷重的人,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而段凌波則在為他們診察傷勢。
「這女的傷勢較輕,全靠這男的以身替她擋住落箭,她應該不會有事。」段凌波俐落地拔出插在風指柔胸前的長箭,在她傷口上倒了些傷藥後,隨手將自己的袍子撕下一截為她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