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是不去?」段凌波聳聳肩,對他的話完全聽不進耳。
「我又不是戰堯修養的狗!」宮上邪握緊了雙拳不平地大聲嚷嚷,「事事都聽他的,難不成他叫我往哪邊走我就往哪邊走?」
段凌波撫著下頷低喃,「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狗?」
「可不是?」宮上邪一手指向他的鼻尖,「只要提到戰堯修這三個字,你只差不會搖尾巴而已!」
段凌波無所謂地泛著笑,「聽從戰堯修的命今行事是我們應盡的職責。」
「你愛盡忠是你家的事,別把我給扯進去,這次我說什麼都不會聽令照辦。」盯著段凌波刺眼又可怕的冷笑,宮上邪識相地在他的毛病發作之前緩緩挪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既然如此,你可就別怪我沒有朋友之義。」段凌波的眼神倏然一變,在宮上邪挪動腳步之前就將腰間的伏羲劍拔劍出鞘,將劍尖直指他的頸項。
宮上邪咬牙切齒地轉過身來,「為了戰堯修,你不惜和我這個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翻臉?」
「沒錯。」忠心至上的段凌波,對自己的行為絲毫不以為意。
「倘若我堅持不去呢?」宮上邪還是不相信他運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敢動手。
一股刺痛霎時劃過宮上邪的臉頰,當一縷血絲緩緩淌下面頰時,宮上邪以震驚的眼眸,直瞪向那個手持長劍卻滿臉笑意的老友。
冷汗悄悄滑過他的耳際,他不太置信地開口,「凌波,你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猶帶笑意的段凌波在他開口質疑的同時,已轉動劍柄削下他的一截衣袖,並將劍尖指向他的眉心。
眼看段凌波臉上的笑容愈來愈詭異,宮上邪忍不住覺得頭皮陣陣發麻,他猛地想起看似好人的段凌波,在翻臉不認入時嘴邊總掛著一句話
劍,出鞘的話就必定殺盡,不然則不輕易出鞘。
宮上邪大大地打了個寒顫,連忙攀高雙手改口,「我知道了!你冷靜一點,我去找雲掠空就是了……」
第二章
「八陣圖,反覆八門,按遁甲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每日每時,變化無端,可比十萬精兵。」
宮上邪面對著眼前草木扶疏、怪石橫布的庭園喃喃自語,心底對這個只能出不能進,專門用來防止外人進入,仿製八陣圖其中一陣法的迷你陣式有著很高的評價,但緊接著他便隨手摘取了一段樹枝,並且一改臉上的神態。
「只可惜……」他邊說邊歎息,輕輕運轉手上的樹枝,三兩下就把這個從小就常用的陣式給破解了。「對本少爺不管用。」
望著遠處大宅上掛著的門匾,從小就和雲掠空不合的宮上邪,一再忍著想離開這個地方的衝動,並且在心底喃念自己幹嘛來這個地方找氣受──自從三天而被盡忠的段凌波拿著劍威脅後,他就良心過剩地拖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翻山越嶺,千里迢迢地來找這個躲在深山裡頭鑄劍隱居的青梅竹馬。
說起來,他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這個老友了。十來歲時就躲到山裡頭拜師鑄劍的雲掠空,早些年還會偶爾下山看看他們,但自從他鑄劍技藝大成,所鑄的劍一柄比一柄價值連城後,他就很少下山,性格也變得愈來愈孤僻……不過他那十年如一日的古怪個性,倒是一點也沒變。
三年只打造一柄劍,且一劍難求的雲掠空,早些年可是江湖人士最想尋找的頭號對象,想要找他鑄劍的人多得數不清,但要能得到他親自打造的劍,就要看運氣了。來找他求劍的人,假如他雲老兄看得順眼,他可以大方贈劍分文不取,可是他若看不順眼,對方就算費盡千金萬金也買不到半柄。而雲掠空近年來可能是被那些求劍的人給煩透了,索性愈住愈偏遠,還在自家門前布了個陣,讓即使能找到他的人也都不得其門而入。
宮上邪不禁低首看著自己腰間佩掛的佩劍,這柄雲掠空送他的琅琊劍,他左看右看,也不覺得這劍值得了多少銀兩,除了拿手方便好用、削鐵如泥之外,也不是特別起眼。可是這柄雲掠空親自打造鑄煉的劍,在外頭居然聽說市價高達萬金,而且即使有錢,還沒人買得到。
雲掠空到底是看他順眼還是不順眼呢?從小就和雲掠空結下樑子的宮上邪想著想著,便覺得毛骨悚然渾身不對勁。
躺在一旁板車上被宮上邪一路拖來的指柔,緩緩睜開緊合了三天的眼瞼,頭頂上嫩綠的葉片在微風中簌簌飄動,青翠直逼人眼,不是她在閉眼前所看到的那一片黑壓壓的烏雲、那一片奪人命的箭雨。
思緒一片混沌不清、昏暈莫辨,中箭前的記憶片段片段地在她腦海裡打轉,它們是那麼地不真實,那麼地像是一場未醒的噩夢,但胸前傳來的疼痛卻提醒了她這不是夢,要她不得不接受家破人亡的這個事實。
她昏沉沉地看著樹梢間灑落的陽光,胸口的刺痛讓她再無力氣流出淚。她已經是個孑然一身,沒有牽掛、沒有依附、沒有親人、一切在短暫間都失去的人,到底是誰救她的?救她的那個人,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如果那時她能跟著風家所有的人一塊兒走就好了,至少她現在也不會這麼孤單。
宮上邪的聲音冷淡地在她身旁響起,「睡了三天,你也該睡夠了。」
指柔緩慢地轉過頭來,視線猶不太能集中地望著他,努力想看清這個可能是救了她的陌生人。
「救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負責送你來找你要找的人。」宮上邪從她的眼裡大約看出她的疑問,忙著和她撇清關係。
她虛弱地問!「我……要找的人?」她還有什麼人要找的?她不是已經──
指柔猛地睜大了雙眼,想起在離開風家前娘親在她耳邊對她叮嚀過,她得去找擁有雲玉的人,並且在找到後,一生一世都不離開他……她再伸手採向自己的頸間,探到了那塊改變了她一生的彩玉,並記起她對這塊彩玉有著莫大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