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中,大地萬物顯得那麼地不真實,颼颼的風聲,吹散了陣中所有的呼喊攻 掠聲,密密的雨絲,將爭戰所有的原罪掩藏在模糊不清的雨廉立,將暴露出來的野心都 關鎖在這小小的天地立。舉目四望週遭正在發生的一切,未央仍是覺得疑幻似真,雨滴 叮叮咚咚敲打在她手中的女媧劍上,清脆的回聲像是陣陣遙遠的呼喚。
縷縷的思緒鑽進她悠晃不定的腦海裡,令她朦朧的憶起她似乎曾見過這麼樣的一個 雨日,在那個雨口裡,她似乎曾聽過許多似眼前這些兵刃交錯的聲響、曾見過數張熟識 的面孔......不知為何,戰堯修的臉龐清楚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但在他的眼眸裡,卻 有著淚......心緒無端端紊亂錯雜的未央忍不住甩甩頭,試著將全副心神放在眼前開始 得快、結束得也快的戰事上。她動作俐落地擒下許多投效於太子座下的朝中武將,分別 將這些早就因迷途在陣裡又冷又累的降犯,交給身後的屬下帶出陣外,打算在追獲完最 後一批仍不肯束手就擒的頑強分子後,就照著戰堯修的指示在預定的時辰內出陣。
風勢忽地變大,吹散了地長長的髮絲,她呻手拭去眼睫間的雨水,正欲撥開附在她 額上的發時,忽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靜靜潛伏在雨中凝望著她。未央瞇鈿了眼眸定看,赫 然發現陣中居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漏網之魚。
「司馬相國?」未央萬萬沒想到這個向來都只隱身於幕後的司馬拓拔,居然會親自 領兵來到戰場上。
「果然又是你......」年過半百的司馬拓拔,聲調出奇的沙啞低沉,他瞠大了兩眼 ,拖著曳地的長刀步步朝她行來。
未央防備地揪握住女媧劍,對他的話感到有些突兀,一點也不明白他何以出此言, 更不曉得他眼底深藏的忿意又是從何而來?
「這八陣圖.....司馬拓拔音調顫顫地說著,「是戰堯修所打開的?」
未央不禁細蹙著眉,對他的話深感納悶。
「是又怎麼樣?」八陣圖打開時,在場的人也只有亮王的手下而己,他是怎麼知道 八陣圖是由戰堯修所開啟的?
「這次......你又想來幫助他?」司馬拓拔眼底泛著怒紅的血絲,僵硬地直視著她 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顏。
未央彼他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頭霧水,「什麼?」
「五百年前你為他而死,五百年後你還是愛著他?」
「姓司馬的,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他愈說她愈聽不懂了,這個她在朝中沒打過幾 次照面的老人,對她說出些奇怪的話就算了,為何他還要用那種若有深仇大恨的神情瞪 她?
「為什麼......」司馬拓拔的雙手止不住地開始打顫,控訴又心痛地自口中迸出話 ,「為什麼你就是非他不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允許的,為何你總是為了他而與我刀劍 相向?」
呼嘯在她耳邊的風聲,揉混了他憎忿的聲音,恍恍地吹進未央的耳底,一種靜到極 點的聲音忽地佔據住她所有的聽覺,在她眼前緩緩地撩起她憶不清的片段浮光掠影,像 潮水般地朝她淹過來,她的神智不覺變得有些恍惚,而她的背後也變得有些灼燙...... 戰堯修在月下對她說故事的身影忽地躍進她的腦海裹,令她想起了那個曾讓她心痛難寧 的故事,只是她不懂,為何在她一接近這個司馬相國時,那個故事的內容,在她的腦海 裹就格外的清晰。
「你說的他......是誰?」無法克制的心慌震顫地爬上她的心頭,而戰堯修的身影 更是在她的腦海裹徘徊不去。
他聲嘶力竭地大吼,「伯約,」
未央驀然一怔,「五百年前的那個伯約?」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那個故事?
「五百年來奪我所愛的姜維!」司馬拓拔不遺餘力地嘶喊著那個世世都得到她所愛 的世仇。
「誰又是姜維?」逐漸成形的真相在未央的心中悄悄聚攏,但她卻情願不去相信那 個故事會是真的。
「戰堯修!」
未央的腦海霎時一片空白,「戰堯修?」
「為什麼你世世都愛著他?為什麼十世過後你還是不肯回顧我一眼?」司馬拓拔奮 力地拍打著胸口,聲聲淒厲地問向她,「都己經過了五百年,而他也不再是初時的姜維 了,為何你還是只心醉於他?」
未央心痛難忍地向他求證,「他......真的是那個伯約?」難道說,那夜戰堯修所 對她說的那個故事,根本就是他親身的經歷?
「沒錯,但我絕不會讓他得償所願的。」司馬拓拔高舉著長刃指天立誓,「即使他 殺了原魔,我還是會將你給搶過來。」
回想起戰堯修深夜躺在落花林裡,臉龐上的那份傷痛和淒然,未央的心房就像是潰 決了一道缺口,洶然奔至的不捨和傷感,不受控制地湧散至她的全身,拍打在她臉頰上 濕濡的長髮,好以正鞭笞著她,揮向她因戰堯修而零落不全的心頭......未央低垂著螓 首,聲音幾細不可聞,「你這瘋子......」
「我瘋?」司馬拓拔似哭似笑地步步走向她。
「你害他痛苦了五百年!」毫無預警地,未央手中的女媧劍飛快地襲向司馬拓拔, 劍劍帶恨地揚舞而至,凌厲的劍法將司馬拓拔逼退得左躲右閃,恨不得能將他撕成碎片 。
司馬拓拔眼中頓時暴出凶光,長刀立身而起,絲毫不留情地朝她劈砍而下,不但又 深又重的力道遠在她之上,矯健的身手也不亞於她。
但未央也不是省油的燈,修長的女媧劍靈巧地避過他沉厚的力道,反而直刺向他不 穩的下盤,而後突地回身運劍,一氣呵成地削下他的戰甲,但在此時,縛在她雙腕上的 腕拷,卻突然變得沉重無比,讓她幾乎使不上力來,她素性飛快地以劍斬斷兩腕間礙事 的腕銬,完全忘了戰堯修曾經交代過的話,正當她打算全神貫注的來對付這個功力高深 莫測的老人時,一陣直抵她心房的痛楚,霎時自她的兩腕蔓延至全身,痛得她幾乎無法 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