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月亮的影子?
倘若照著名字來推敲,她是另外一顆月?他被一陣刺眼的光線閃了一會兒,當他改變站立的角度時,才發現她手中那面鏡子的不尋常。那面鏡子造形樸素,但浮現在鏡中的明月卻是出奇的清晰,就像有一輪真真實實的明月靜躺在鏡面裡。他記得她剛才好像稱這面鏡子為水鏡,這一個,會不會就是水裡的月亮?
"問題我已回答完,你要動手了嗎?"斂影等待了許久,遲遲沒再聽見下文,於是她別過臉,重新提醒他剛才的決定。
"我不殺你,你另有價值。"他如獲特赦地鬆口氣,聲音裡有著初時的暖意。
"我毫無價值。"她搖首,恬淡地仰月而笑。在夜風揚起時,她的長髮。裙裾迎風飛揚,在銀白的月光下旋轉成一片流動的波光,令人心醉神迷。
蘭析再次輕易地沉淪在月下佳人的笑顏裡,擁有的渴望,在陣陣悸動中將他掩覆。他不作聲,緩緩地貼近她,一股奇異的香氣沖迸他的鼻間,沁心芳甜,令他有短暫的暈眩。
他想掬一把月光在掌心上、在他的胸懷裡。
蘭析迅捷地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擁進懷中,肢體上親暱的接觸換得她片刻無措的怔愕;他看著她的臉龐和鏡中反照的那輪明月,兩手匆匆一緊,更將她深擁入懷。
"不,你值兩顆月亮。"
第三章
「這裡是哪兒?」斂影在陌生的床上呆坐了許久,忍不住詢問那名把她帶來此地的刺客。
「客棧。」蘭析坐在床前的圓桌旁,目不轉晴地盯著自己帶回來的女子。
「你很能隨遇而安。」她的表情裡沒有害怕恐懼,一雙手不時地觸模著她能碰觸到的東西,對週遭的好奇遠勝過自身的安危。
斂影安妥地將手擱在膝上,「只要能離開天狩閣,不論是在哪都好,不會有更壞的。」能離開那座清冷的樓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運,她盼了十年,雖沒料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脫離,但假若巫懷賦不死,不知她還要受縛幾年,又要為那些皇族們占卜幾個春秋?
他看得出她臉上微小的歡喜,「當巫懷賦的替身不是出自你的意願?」
「不是,我是被巫懷賦擄去的。」她下意識地揪著床上輕軟的床被,不怎麼想去回憶。
「你的父母呢?」有她這樣的女兒,她的父母該不會捨得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那種閣樓裡夜半望月。
「被他殺了。」她再揪緊床被扯動著,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把眼睛睜開。」他要看,他要看這一雙眼,他要知道裡頭藏了什麼。
「我辦不到,它睜不開。」她怔了怔,受傷地低下頭來。
「你的雙眼怎麼瞎的?」從見到她之後,他的心裡就一直擺著這一點,遺憾的情緒緊緊纏繞著他。
記憶猛地回退十年,退到她初嘗黑暗的那一年,血腥的味道似乎猶在,失明的痛苦過程,逼得她不能喘息。她自床邊站起,想躲開這句勾人傷的話語,離開記憶中四散八方的雪和血,回到安全的現在。
「看不見就別亂動。」他截住她的腰,免得她撞上了床柱,手間傳來軟熱的觸感,使他放不開手。
「我的鏡子呢?」她在他的懷抱裡轉身,對於與他接觸的感覺不免心跳加速,臉上暈出淡淡的腓紅。
「這裡。還有你的兔子。」蘭析也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些,他鬆開她,走至圓桌旁拿來鏡子,拉住她的手交給她,並且把那只從她住處帶來,體形龐大的大白兔扔至床上。
斂影一手將掌心放在水鏡上頭,一手準確地掌握到床上的大白兔。
「你用那面鏡子看?」看了她的舉動,蘭析立刻明白她要那面鏡子的原因,同時也感到不可思議。怎麼有人能用鏡子看見東西?她是真的天賦異稟?
「是的。」斂影面向他道。
「你真能佔卜未來過去?」蘭析湊上前看她的那面鏡子,除了特別清亮、帶有一絲水氣的感覺,其它看不出有何特別,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到的。
「我能。你似乎不信。」她聽出他的懷疑,淡笑著仰頭。
「因為你對我的問題回答得並不準確,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誰。」問她的兩個問題皆答不中,他怎麼信?
「我說了你是后羿。」她己經說過了,他在她眼中就是那個人,但他的否認卻又讓她提不出這句話的實證。
「我不是。」
不信也罷。斂影輕聳著肩,手上有了能讓她安心的水鏡,她開始有心情思考被帶來這裡的原因。她仍是不明白他怎會不殺她,在他要將她帶離天狩閣前,還曾詢問她是否有需要帶走的東西;這名刺客心腸好得使她不解,連她說要帶隻兔子他也不反對。
「不殺我反帶我來這兒,有何用意?」他真的是刺客嗎?她總覺得他的一雙手溫柔得不像是殺了人的。攬抱她入懷時,小心謹慎,處處護著她這行動不便的人,他一點也不像刺客。
「你是我要找的人。」
她咬著唇,有些難堪,「你找一個瞎眼女人做什麼?」他不是為巫懷賦才至天狩閣?他找的人怎會是她?怎會是她這個瞎子?
蘭析的視線被她的雙眼擄獲,她不睜開的雙眼像是一道符咒,總會不知不覺地擰著他的心、牽著他的感覺。如果這張臉蛋加上了一雙明眸,那又是怎樣的一張容顏?當她用雙眼看著他時,她會有什麼感覺?他好希望她睜開眼,看一看他。
「任務,但我不要帶一顆有殘缺的月亮回去。」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一手撫上她的臉龐,揮之不去的念頭促使他將之化為行動。
斂影的兩道柳眉彎蹩著。月亮?在哪裡?她的身上沒有月亮,她只有鏡子和兔子。今晚是中秋,他是被中秋的月色迷暈了頭嗎?怎會把她當成了月亮?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他輕輕地挪移她的臉,集中注意力在她的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