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采,我記得幾天前你的手受了刀傷,傷口好了沒?我幫你瞧瞧,」他嘴上好意說著,卻動手拿出一雙筷子,一左一右地插進觀探的手臂裡挑斷他的筋脈。
「你……」觀探幾乎忍不住痛,哀哀地悶哼。
「這雙手治得太晚了,得廢了真是可惜。」蘭析惋惜這搖首,再用內力將他兩臂的手骨全數震斷。
觀撓咬牙低吼,「皇族的人會很有興趣知道她在這!」
蘭析替兩手俱傷的觀探抽出手臂裡的筷子,傾身將手伸至他的頸後一會兒,而後徐徐地坐回椅裡涼笑。
「我還會向左斷煩那五十萬兩!」觀探感覺頸後有一陣蚊咬般的刺痛一閃而過,不曉得蘭析對他做了什麼,還在變本加厲地向蘭析威脅。
「你要做棺材本請便。」蘭析懶懶地說著,一手攬著斂影的腰一手扶著她起身,不想再讓她聽下去。
「別以為我真不敢!」他猶威嚇地大叫。
「我怕你不肯去找左斷。」蘭析擲回一句語焉不詳的話,心情挺好地帶斂影上樓。
蘭析的心情好,斂影的心情則很差。
大白兔在她的床上蹦蹦跳跳,她的心情卻一刻比一刻沉。她不只是巫懷賦的占卜工具而已嗎?皇族的人怎麼會把她當成下一任的國師?她要回去那個冷冷的天狩閣裡了?當上國師後,她又要為各方為求解惑的人占卜多少年?
「我會被帶回天狩閣。」假若那個叫觀探的人去向皇族告知她的行蹤,不出多久,皇族的人就會來尋她。
「你不會回天狩閣。」蘭析揮趕開護主的大白兔,坐在她身畔將她絞扭的手指分開。
「你沒聽到嗎?皇族的人在找我了。」他還不懂嗎?皇家下來的命令是不會更改的,他們要找她,就一定會找到她。
「你在我身邊。」他拂開她一絡垂落的髮絲,淡然的語氣鏗鏘有力,像是不容更改的諾言。
「你走!趁六扇門還不知道是你殺了巫懷賦之前,你快離開。」斂影握住他的手,輕推著他。
「我一個人走?」他不動,反而挑高了眉。
兩人間的空氣迅速變得沉靜,靜到極點,轉化為一種窒人的鼓噪。
斂影的心頭因他悚然一驚,或許是過慣了有人照料的日子,她從不需為自己的眼盲而困擾,也不認為一個人會有何不便,而方纔在樓下用膳時她才知道,她是無助無依的。她根本不能沒人照料,孤單一個人該怎麼過日子?這件一直存在而不能改變的事實,此刻面對時,沉重得超出她的想像。
她無親無友,現在能陪在她身邊的人只有他了,但無名無狀的,她憑什麼與他一道?他不殺她已夠仁慈的了,他一個人走,想來也是理所當然;可是握著他的手,她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與親人分別的依依難捨。
「你無處可去。」蘭析現實的話語穿過她紛紛亂亂的思賭,抵達她茫然的腦海。
「總能夠……想到法子。」斂影的手撤離,改為環抱著自己,試圖驅散紛亂不安的錯縱感覺。
「上回我說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蘭析挑起她的發嗅著她的氣息,淡淡的桂花香直衝他的腦際。
上回的提議‥
一直在他身邊?按著自己漏跳了一拍的心房,斂影昏亂地想起他說過的話。她是把這話放在心底,但不知他說的」留」是指什麼意思。
「我沒去想……」她垂下臉龐,面頰微微腓紅。
蘭析猛然將她按向床柱,尋著她怔愕張開的小嘴以唇將它掩覆。她訝然的低呼似是一種鼓動,勾引他更保吻進她飄著幽香的唇裡,一探她的芳香。他的唇與她契合得恰到好處,十指與她的十指緊密相扣,讓她不能躲、不能逃,他像等候已久的戀人般,需要釋放胸腔裡翻滾的渴望。
斂影只覺一陣昏眩,整個世界都在此停頓。他的吻,小心翼翼卻又不滿足;他的吻,勾起絲般的感觸,驚慌和訝異都在他溫暖的唇間徐徐舒散,一點一點地撩動,激起她相同的心跳,撞擊著她的心房。龐大的溫暖和刺激籠罩她全身,濃稠沉密的氣息一直纏繞、纏繞
「現在呢?」他離開她的唇埋進她的發間,聞她身上與頭髮散發的芬芳。
「我開始想了……」唇上的餘熱未散,就像他貼緊的身子,如此地炙熱燎燒。
「我等你的答案。」
第四章
「蘭析……」斂影猶豫地啟口,不知該拿這個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怎麼辦。
蘭析一手拿著木柄梳,一手握著她的發,站在她的背後努力地與她又黑又長的長髮奮戰著。她這頭豐盈密實的長髮,像一道黑瀑,正高度地考驗著他的梳發技巧。他在小桌旁擺放著各式的珠花髮簪,準備待會兒用來為她裝飾,可是他不曉得姑娘家都是怎麼將長髮盤上做成髮髻。身為大夫,他雖然有一雙靈巧的手,但對於頂上功夫,他最多最多,也只會綁個男人常束的馬尾。
斂影一手撫著水鏡鏡面,邊觀察他的舉動邊歎氣。
老天,她的頸子好僵……從她在妝台前坐下後,她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不動。早知道他喜歡女人長髮披瀉的模樣,她說什麼也不會洗完頭後在他的面前將頭髮風乾,她該躲得遠遠地把自己的頭髮打理好,省得對她這頭長髮興致濃厚的地主動表示要幫忙,然後……愈幫愈忙。
也不知道這次他第幾次向她的三千煩惱絲挑戰了,時而她會被他過重的手勁扯得頭皮發麻,時而剛盤上的長髮沒一會兒又掉了下來,可是失敗不能令他灰心,他依然賣力的對她的頭頂下功夫;但是他甚至連綁個辮子都成問題!像這種複雜又麻煩的事,她想自己來,他又不讓,說她一手要看鏡子另一手梳發太累了。
他再梳下去,她會比自己動手更累,而且這個情況……太暖昧,也不合禮教。未出閣女子的發,怎能讓男人梳?她臉上火燙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每每他挨近她的身子時,她怦怦的心跳聲有如擂鼓,似她的心就快要跳出心房;當他的手指穿過她的髮際時,他的指尖彷彿就像他溫暖的唇,柔柔地在她發間輕吻,便她不斷回想起那日他的吻,似有若無地提醒著他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