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射月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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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沒事,我去煉丹。」蘭析為自己稍稍鎮住痛,直起身子,踏著不穩的步伐離開桌邊。

  「不要嚇我,你在哪?」斂影伸出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摸索,依著他聲音漸漸消失的方向前進。她才剛走到蘭析曾停留的桌邊,便被椅子絆住了腳。

  「小心!」聽見她的輕呼,蘭析馬上回頭,在她跌向地面前扶抱起她。

  斂影貼放在他胸前的雙手感到一陣濕濡,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掌心滴落。

  「這是……血?」她悚然一驚,打了個冷顫。

  「你弄錯了。」血汗交流的蘭析否認著,並拉開她迎上來的手。

  「我沒有弄錯,我認得這個味道和感覺。」她搖頭,自己伸手去找放在桌上的水鏡。

  「別用那面鏡子!」蘭析飛快地按住她的手,將她拉離桌邊。

  「為什麼不敢讓我看?」斂影想抽開手卻被他緊握著,弄得她更是縮緊了心房。

  「你……會不會怕……」盯著她蒼白的臉孔,他欲言又止。

  她迅捷扭頭轉向他,「怕什麼?」

  「沒什麼。」

  「讓我看看你怎麼了。」斂影不死心地抬起手,在他的身上尋找觸動她恐懼的原因。

  「我很好。」蘭析閃躲著,拉著她的腰肢要帶她回去床前。

  「這是什麼?你怎會有這傷?」在他胸前摸到猶帶濕潤和微溫的衣襟,斂影硬生生地止住腳步。借由指觸,他的衣衫下像有個傷口,細細的血絲溢出她的指尖。

  「我……在外頭找藥材時不小心受了傷。」躲不過她探知的指尖,蘭析的聲音顯得含糊不清。

  「你怎麼都沒提?」斂影心頭的恐懼急速轉化為驚惶,忙著想知道他傷得如何。

  「我會照顧自己。」

  她著急的溢出了淚,「你疼嗎?需不需要敷藥止血?」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個大夫嗎?怎麼不先為自己療傷?

  蘭析的眼眸靜止在她的眼淚上,為她的淚感到一陣揪心的痛,也令他感到朦朧的快樂。

  「我疼不疼,你為什麼要掉淚?」她的淚,是因為……在乎他?

  斂影胸口塞滿說不出的心疼。認識他以來,都是他憂心她,這會兒當他受了傷,她才曉得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對他的倚賴至深,見不得他痛,也捨不得他疼。而他的三緘其口,更顯得她為他做的實在太少,從沒有好好為他著想過……她好想代替他痛,給他的關懷就像他給她的一樣多。

  「你的傷口在流血,快幫你自己止血……」此時此刻, 她好盼望自己的雙眼是健全的,如果她看得到,就能知道他的情況,知道他是否疼得很難受。

  他固執地抬起她沾淚的下顎,「回答我。」

  「你先把血……天,好多血……」斂影按著他的傷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拚命掉淚。

  「回答我。」

  「我……我不捨。」她哽咽地開口,掏出手絹在他的胸前按壓止血,落淚紛紛。

  「對一個你看不見的男人?」蘭析追問得更深。

  「我雖眼盲,但我的心不盲。」她俯在他胸前,淚水一顆顆滴進他的傷處。

  蘭析心中轟然狂喜,一徑地抱捧起她,歡喜地吻去她頰上所有的淚。

  「蘭析?」他的快樂,令她有絲茫然。

  「我不會放你走。」

  「張開試試。」

  藺析將覆在斂影眼上的藥布取下,彎著腰在她面前等待她的反應。

  五日了,從她開始服藥起,這已是第五日。

  從她開始服下他煉製的丹藥後,藺析雙管齊下地在她眼上敷上幫助藥效的外用藥。這五天內,他絲毫不敢鬆懈地觀察著藥性對她身子的影響,怕藥性多一分太重,少一分又無療效。在第一階段的療程結束之前,他鎮日提心吊膽的,無法安睡、無法離開她一步。

  今日,就是他所煉的藥能不能解毒的分曉時刻。

  同時,他也與斂影所養的大白兔選擇在今日休兵。

  五日以來,蘭析和大白兔之間的情敵戰火,一直背著斂影進行著。

  即使蘭析已對大白兔祭出銀針點穴的招數,大白兔依然不肯對他這名新任情敵輕易告降。

  每當他靠近斂影一步,大白兔就緊偎在斂影身邊張牙又舞爪。被他扔慣了,大白兔儼然已經對扔兔這招免疫,總能夠在落地後繼續撲上前來對他又踢又咬。他為斂影換藥時,大白兔就窩在她懷裡監視,他多碰斂影一下,

  大白兔的門牙就會印上他的大腿。也因此,他用來釘灸的銀針數量急速銳減,一根又一根的用來伺候大白兔,而每到銀釘點穴失效的時辰,他在忙著消毒新的銀針時,也得忙著找繩子來綁住大白兔跑去偷香的四隻腳。

  三杯兔的味道,這陣子蘭析是愈來愈想念了。

  斂影聽話地試著動了動十年來末曾睜開的眼睫,訝異地感覺到眼睫竟然會聽她的命令;她眨了眨眼睫,緩緩地睜開蘭析等候已久的眼眸。

  對著她水盈盈的眼眸,蘭析急急地倒抽一口氣。

  斂影的小臉上多了一雙透亮的大眼,整個人都在她流動的眼波下明亮了起來。望著她的容顏,蘭析怔然地以為未曾與她相識,她的眼眸像是流蕩的月光那樣明媚燦亮,清澈得能反映他驚艷的表情。

  撫著她的臉,他不禁歎息。

  她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地用一雙眼就擄獲他,再次讓他戀上?

  蘭析的神智被大白兔的門牙咬回來,他趕開擠在他腳旁湊熱鬧的大白兔,捧起她的臉龐,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搖晃。

  「看得見嗎?」她的眼瞳四處游移,像捉不到定點。他靠得這麼近,她似乎也看不見他。

  眼前灰濛濛的一片,隱約能看見模糊的黑影……斂影費力抬起沉重得欲合上的眼瞼,試圖分辨在眼前移動的東西。

  「有光線……人影……」她看不清楚,只有黑影和混雜在灰霧裡的光線。

  看得見光線,表示第一階段的療程已大功告成。蘭忻必須壓下胸中陣陣的喜悅,才有辦法想起得繼續進行的療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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