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拖來椅子墊高腳將它取下後,樂芬坐在木質地板上將它打開,錯愕地發現裡頭躺著的,是一封又一封署名給她的信件。
一封封似都有了年代的信件,拿在手裡,重若千斤,樂芬沒有勇氣打開它,彷彿一打開,那些屬於唐律年少時的魔法,就會因此而消失在空氣中,可是不打開,它們永遠就只是被他偷偷鎖上獨享的記憶。
正當她因該不該偷看他人隱私而猶豫之時,在這疊信件下,她發現還有二十多封署名是給上帝的信件,在每封信的左下方,上頭所寫的日期都是同一天,只是年份不同,這些,都是他在生日時寫下的信,是他給上帝的心願。
像是遭牽引般,她一封封地拆開並未黏封的信,在這些給上帝的信件裡,都是他每年生日時許下的心願,他的心願都很簡短,而且,他所許的,都是同一個願望。
抖顫的雙手禁不住再拆開方纔那些寫給她的信,信中,黑色的字跡裡,摻加了屬於唐律溫柔的筆觸,淺淺描述著愛的苦,淡淡敘說著戀的愁,信中所描寫的她,是她自己在照鏡時也看不到的另一種模樣,在他眼中的她,陪他走過他所有的歡喜悲傷,但他卻在與她相伴的旅途上,不小心放開了她的手一會兒,豈料這一放手,竟成了個難以彌補的錯誤,以致他們錯過了彼此幸福的路口,也因此,他難再將她的手握回他的掌心中。
悔意、抱歉,—字字地滑過樂芬的眼前,淚水靜靜滑下她的面頰,低首看著這—疊疊不為人知的昨天,一封封沒有主人來拆封的信件,歲歲年年,它們
被安靜地擱置在角落,無人去閱讀唐律的付出,也無人去翻開他的難過。
他是以什麼心情寫下這些心願的?每天,他又是以什麼心情來面對她的?他知不知道,他等了很多年,她也等了很多年啊,他不可以這樣私自暗藏的,因為他在藏了他的那部分時,同時也逼她不得不把自己的那部分也跟著埋起來。
信紙在她的手中微微抖動,被淚水模糊了眼眶的樂芬,在信中那些破破碎碎的幸福,找到了霍飛卿從不曾給過她的地久天長,也找到了她渴望的朝朝暮暮。寫這些信的唐律,很陌生很遙遠,她看不到他在寫下這些信件時鎖著眉心的模樣,也看不到他既要待在她的身邊,又要看著她與霍飛卿雙宿雙飛的心酸,此時的她只看得到,他唯一肯允許自己氾濫在信裡的情意。
都怪他,藏得太深太好,她卻也因此而找不到他。
分不清的悲喜纏繞在她的心頭,她伸指輕輕撫去滴落在信上模糊了他字跡的淚珠。
「平常都會怕我找不到,偏偏……卻只在這方面躲得那麼好……」
傻傻躲在角落的他不知道,暗戀這道公式,是長久的等待加上期待,但等於的,卻是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結束的落寞。
☆ ☆ ☆
表情難得失去冷靜的尹書亞,垮著一張臉質問無可救藥的員工。
「意思就是,你到現在還是沒說?」他不敢相信,在那種情況下,唐律竟然因為樂芬一個難為的眼神就放她全身而退,且連一個字也捨不得加諸在她的身上?那他何必去籠絡霍飛卿,並要霍飛卿給他們製造機會?
已經被三個女人圍剿過的唐律,再一次地擺出無辜的笑瞼,表明了他還是死心眼的把樂芬的感受擺在第一,將自己擺在最後。
掩著臉的尹書亞已經在呻吟了,「笨蛋,不管霍飛卿是個多麼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也不管霍飛卿對你好或不好,或者是否比你強了幾百倍,我是你的話,我才不會把自己的心上人大方地拱手讓人。」下次再見到霍飛卿時,他一定要臭罵那個做人做得太成功的傢伙一頓。
唐律嚴肅地否定,「對於霍飛卿,我從沒有自卑的心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擅長的領域,他才不興去比較高低優劣這回事。
「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你就對她說了嘛。」除了搖頭還是搖頭的尹書亞,從沒想過當個煤人竟是比蜀道之難還更上一重天。
「我得為樂芬著想。」唐律語重心長地說出他按兵不動的難處,「即使她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意,但我卻不能不為她所處的立場著想,因為今天她若是因此而琵琶別抱,那麼她將如何對霍飛卿交代?畢竟他們已經交往了十年,甚至差點就訂了婚。」
如果,目前的他算是奪愛者,那麼樂芬就是背叛者,他相信面臨做出抉擇的她,痛苦不會亞於他的,他若是逼得太緊太急,萬一弄巧成拙了怎辦?她要是因此而一味地逃避又該如何是好?反正,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等待,再多等她—下又何妨?他不忍心見到她處於搖擺中那副為難的模樣。
「說得真好聽。」尹書亞悻悻地拍著兩掌,「其實,你也怕自己會變成壞人吧?」
辯駁流暢的唐律,在尹書亞洞悉的眼神掃過來時,突然語塞,不得不向自己承認,在他心房的角落,確實是有著這麼一回事。
善於分析的尹書亞又說得頭頭是道,「因為要搶別人的女朋友的是你,但把女朋友介紹給他的也是你,因此你便在心有了先入為主的愧疚感,可是當你這麼想時,你就等於把自己逼到死胡同去了。」
只能苦笑的唐律,發覺愈是現實、愈是能切中人心的諫言,也就更令人痛得齜牙咧嘴,但他也知道,尹書亞這個大忙人會撥空出來戳戳他,是因為他們都站在他這個暗戀者的身邊,極力想拉他一把,好看到他成功地走出暗戀這一角。
「孩子,愛情的世界,是沒有正義的。」尹書亞攤攤兩掌,再對他擺出一副苦海明燈的模樣,「只要你不違背倫常,不奪人妻、不做法律規範外的錯事,任何人都無權苛責你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