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他不在了﹖」伊澄湘難掩悲傷的情緒﹐落寞地坐在椅子上。
「澄湘﹐他本來就不在﹐他也死了一千多年了。」高仲苑嘴硬心軟地低下身子告訴她﹐見大美女一副失落的樣子他也不捨。
「他在﹐衛風他在那個地方。」伊澄湘執著地告訴他﹐她知道衛風還在那個地方﹐就像衛達夫說的一樣﹐他一直都在。
「你接下來要告訴我衛風會復活嗎﹖求求你別再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來嚇我﹐我最近被你嚇夠了。」高仲苑跳起來叫道﹐她說過的話一一被印證﹐如果她現在說衛風會從墳裡爬起來﹐他也會相信。
「能不能把衛風挖出來﹖可以搬動岩石嗎﹖」伊澄湘抹去湧上眼眶的淚水﹐帶著一絲希望問。
「澄湘﹐你為什麼那麼關心那個死了一千年的男人﹖」
高仲苑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為一個千年前的男人而哭。
「他沒有死﹐他沒有……」伊澄湘閉上眼叫道﹐淚水又不爭氣地滑下臉頰。
「天﹐又來了﹐什麼叫沒死﹖」高仲苑喪氣地問。難道那個男人真的會爬出石頭堆嗎﹖「我正在理清頭緒﹐你別再吵了行嗎﹖」也不知是哪來的脾氣﹐她扯著嗓子對他吼。
「澄湘﹐你有脾氣﹖」高仲苑瞪大了眼﹐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個古典美女發火。
「我……對不起﹐我也不曉得我是怎麼搞的……」伊澄湘眼眸轉了轉﹐掩著唇對他道歉﹐她甚至不曉得她會用這種音量跟人說話。
「你還有更多的情緒﹐只是你還沒醒。」衛達夫在她身邊觀察了許久﹐淡淡地告訴她。
「更多的情緒﹖我有﹐我討厭這塊土地﹐我討厭那些怪聲音﹐我討厭這裡的一切。」
伊澄湘掩著臉難受地道﹐從來到這個地方起她整個人就像是被別人竊佔了﹐不由自主的話語﹐不由自主的眼淚﹐她不再是她﹐而她也不知道她又是誰。
衛達夫在她的面前蹲下﹐拉開她覆臉的雙手﹐目光深奧難懂地看著她。「包括衛風﹖」
「他……他不……不是那樣的……」伊澄湘半垂著眼睫﹐提起衛風她就覺得腦中無比紊亂﹐濃厚的哀傷再度漫上心頭。
「你對他存有什麼感覺﹖你對我又存有什麼感覺﹖」衛達夫以手掌接下了她滴落的淚水﹐而後緩緩合上手掌﹐貼近心房。
「我說不上來﹐我不懂那是傷心還是難過﹐或者是……內疚。」一些細微而喧鬧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傾訴﹐她捉不住那些聲音的源頭﹐只覺得傷感﹐和莫名的內疚。
「為什麼要覺得內疚﹖你沒做錯什麼事。」衛達夫撫著她纖柔美麗的臉龐﹐他不瞭解她怎麼會這麼想﹐有罪的人不是她﹐在故事裡也沒有罪人﹐只有遺憾。
「沒有的話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伊澄湘仰起驚慌的臉孔﹐口氣飽含疑問﹐盤旋在心底的內疚心情是如此的真切﹐彷彿在歲月中重生﹐告訴她﹐她曾經錯過。
「這要靠你自己去想、去記起來。」衛達夫柔柔地哄著﹐也許她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她總會想通﹐就如他一樣。
「達夫﹐連你也相信怪力亂神﹖」高仲苑撫著隱隱作疼的額際。
「你別打岔。」衛達夫瞪他一眼﹐他就要堆砌起她的記憶﹐偏偏就有人要在旁邊打擾。「我不能不打岔﹐你們的表情比那兩個作古的死人還要生硬。」他們不曉得他們的臉孔很嚇人嗎﹖像是被抽離了靈魂﹐變成兩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我們的心情很亂﹐住嘴。」衛達夫忍不住想將他的嘴封起來。
「再亂也要給我一個頭緒﹐從見到那個墓的照片起你們就不對勁﹐先是聽到歎息聲﹐又是刀聲、水聲的﹐來到公主陵你們更不對勁了﹐兩個都會通靈﹐比考古學者還清楚那兩座墳和墳裡的人﹐你們有誰能說明理由嗎﹖」高仲苑認為他有權利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們變化莫名的行為舉止的原因。
「不要問我﹐去問那兩座墳﹗」伊澄湘扶著額低低的嚷道﹐有一種疲倦﹐是那樣地深入她的骨髓﹐沉重地壓打著她﹐讓她愈想愈亂﹐痛悔恨憾的心情湧上心頭。
「澄湘﹐墓裡的人沒告訴你嗎﹖」衛達夫握著她的肩頭追問。
「墓裡有誰會告訴我﹖」她微弱地反問﹐無論她在墓裡曾經經歷過什麼﹐她現在什麼也記不清楚了。
「你沒聽見、沒看見﹖」衛達夫不相信她會不知道那時發生了什麼事﹐他銳利的黑眸閃著盈亮的光芒﹐像要看穿她似的。
「沒有、沒有﹐我的腦子亂七八糟的﹐我甚至無法思考﹐我到底是怎麼了﹖」伊澄湘激烈地抗辯﹐愛恨交雜的情緒就像處在醒與睡的交界﹐那時她是在夢裡還是醒著她也分不清﹐但她知道要抗拒這份感覺﹐不能讓這份感覺甦醒。
「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墓裡……還有其它的人﹖」
高仲苑抖瑟地問道﹐那時墓裡頭還有別的人存在﹖「你不認識的人﹐你不會知道的。」衛達夫乾脆地打發他的問題﹐注意力集中在伊澄湘的身上。
「我也不想知道﹐我想回台灣。」伊澄湘霍然站起﹐亟欲逃離讓她失去理智的國度。
「為什麼﹖」衛達夫握住她的手﹐讓她掙不開。
「我要離開這塊土地﹐離開這裡。」在這塊土地上她幾乎就要窒息了﹐她必須將自己拯救出來。
「你還不能走。」衛達夫望著她。她還有未了的事、未了的心願﹐以及未了的他﹐所以不能走。
「我必須走﹐我待不下去了。」伊澄湘神情哀傷地對他道﹐她必須在那種遙遠的創痛將她攻陷之前離開。
「你想要逃避﹖」衛達夫有些失望地問﹐他沒想到她竟然會想要躲。
伊澄湘奮力掙脫他的掌握﹐嘶喊反問﹕「我逃避什麼﹖你為什麼總要問我些奇怪的問題﹖」對於他尖銳的問題﹐她再也承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