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芷晶對兒時的記憶很模糊﹐她只記得﹐他們都是孤兒。
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都是在失去雙親後﹐被送到南海一座小島上的私人孤兒院裡等待領養。
島上的孩子原本就不多﹐而且每年總會被外界收養一些﹐隨著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孩子逐漸減少﹐最後只剩下六個人。
當有飛機降落在島上時﹐就代表又有人將被領養﹐他們六人就像一家人﹐都希望不要被分開﹐希望能繼續相親相愛﹐互相扶持的在島上過平靜的生活。
這個夢很快就破碎了﹐在她八歲那年﹐她和孿生妹妹若晶是六個人中首先被領養的人。
自此以後﹐她童年的回憶便局限在一張泛黃的照片上。
收養她和若晶的人﹐是一個帶有口音的中年男子﹐當時他像是在挑選貓狗般地在六個人中挑中她﹐順便將與她形影不離的若晶一塊收善帶回台灣。後來她才知道﹐收養她和若晶的人叫城貴川﹐是台灣黑幫的龍頭老大。
她和若晶從此有了姓氏﹐但被收養的日子並不如她們想像中的美好﹐而是另一個噩夢的開放﹐因為城貴川不是個慈愛的父親﹐而是個嚴厲的教父﹐她們所學習的一切都是關於黑幫的事務﹐城貴川讓她們學習如何處理紛爭、如何製造紛爭、加強管理部屬、開拓幫派組織﹐還有如何殺人。
怯弱的若晶根本無法適應這種黑幫教育﹐城貴川因此將所有的冀望加諸在她身上。
十五歲那年﹐在城貴川對她的七年教育完成後﹐他便迫不及待的將她們轉賣給日本新宿黑幫的龍頭──流遠伐。
出發到日本的那一天清晨﹐她和若晶分別換上同款不同顏色的和服﹐然後恭敬的在斗室內等待城貴川來給她們最後的訓示。
破曉時﹐城貴川才姍姍前來。
在他的眼底﹐她們像兩尊盛裝打扮的娃娃﹐正等待他的鑒賞。
「打扮起來果然不一樣。」城貴川勾起芷晶的下巴﹐露出滿意的表情。
「爸爸□□我不要去日本□□」若晶嚶嚶的啜泣﹐心底更為迷茫而不知的未來感到害怕。
「奶哭什麼﹖」城貴川躁怒的問她﹐真是沒用﹐訓練了七年﹐除了哭還是會哭﹐白費他的心機﹗
「若晶只是害怕要到陌生的環境。」芷晶馬上將妹妹拉到身後護著﹐替她祗擋襲來的怒氣。
「奶不怕﹖」城貴川扯著她的衣襟問道﹐嘴角泛出詭異的笑。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人更可怕。」芷晶把妹妹扶正坐好﹐淡淡地看著他。
「好﹐這才是我的女兒。」
「多謝爸爸七年來的養育。」芷晶帶著妹妹一起朝他叩首﹐並且微微推開妹妹遠離城貴川這個風暴。
城貴川突然跪坐在她的面前﹐親手幫她整理弄亂的衣裳﹐他乘勢附在她的耳邊說﹕「找機會殺了流遠伐。」
「爸爸﹖」芷晶睜大了眼﹐平緩的呼吸變得急促。
「若晶太軟弱辦不到﹐由奶來做。」城貴川繼續在她耳邊小聲的說。
「為什麼要殺他﹖」芷晶兩眼直視著前方﹐握緊了雙手問道。
「奶要替我把新宿搶過來。」城貴川將一個龐大的擔子推上她的肩膀。
「替你得到日本黑幫﹐擴充你的勢力範圍﹐這就是你轉賣我們的原因﹖」芷晶終於瞭解她為什麼要接受那些訓練﹐也瞭解她和妹妹存在的價值。
「別這麼說﹐只是改由他人收養而已。」即使她的口氣有些沖﹐城貴川並不介意﹐反而在她耳邊笑著。
「時間﹐你給我多少時間殺他﹖」芷晶覺得自己是個被上了發條的玩偶﹐但她這個玩偶要知道發條放動的時間有多長。
「奶有十年的時間﹐十年之後如果流遠伐還活著﹐我會親自去日本殺了奶們姊妹倆。」城貴川緊捏著她纖細的手臂﹐一字一句的在她耳邊警告。
「我會盡力完成使命﹗」被利用的屈辱血液在體內沸騰﹐芷晶咬著牙把話說完。
「奶要記得﹐奶沒有退路。」城貴川鬆開她﹐手指撫過她的臉頰﹐將一把槍塞進她的懷 。
她閉上雙眼深吸了口氣﹐遲緩的向他點頭﹐然後轉身向旁邊不知情的妹妹伸出手。
「帶她們走。」得到滿意的回答覆﹐城貴川立即派人送她們上路。
「芷晶﹐他們要帶我們去哪 ﹖」牽著她的手﹐若晶邊走邊問﹐害怕的偎在她的身邊。
「沒事﹐我們要出國了。」芷晶輕柔的對她笑﹐伸手拍著與自己相同的臉蛋安撫她。
「很快就能回家嗎﹖」對姊姊信任無疑的若晶爛漫天真的問。
「我盡量。」面對妹妹美麗的笑容﹐芷晶忍不住答應她。
但前提是她能殺了流遠伐活著回來﹐而且回來後不會反被城貴川除去。
望著初升的朝陽﹐芷晶忽然覺得她的未來就像此時天際的顏色﹐一片紅﹐像血腥般。
※ ※ ※
「標緻﹐的確是很適合當作觀賞用的女兒。」流遠伐讚不絕口的說著﹐眼睛流連在兩個剛到日本被他收養的女兒身上。
「父親大人。」芷晶和若晶雙雙在他的面前跪安﹐低垂著頭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把頭抬起來﹐眼睛看著我。」流遠伐深思了半天後﹐彈著手指吩咐。
雖然是相同的容顏﹐但他仔細看著她們兩個的眼睛﹐一個是無畏無懼﹐一個則是很明顯的懼怕。
「就是這一個了。」她的嘴角揚起笑容﹐目光炯炯地看著若晶。
他猛地上前踹開芷晶﹐掏出懷 的槍﹐寂靜的室內在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過後﹐又恢復了平靜。
在芷晶能反應過來時﹐若晶已經躺在地上﹐血水從她身後流出﹐緩緩在地上暈染開來。「若晶﹗」
「叫醫生準備。」流遠找對身後的手下吩咐﹐安然的坐回位置。
「若晶﹗若晶﹗」芷晶將只剩下微弱心跳和呼吸的妹妹摟在懷 ﹐她慌亂又焦急﹐淚水不停的落下。
「她還沒死。」流遠伐懶懶地告訴她﹐語氣 有一絲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