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冬﹗」死忠的親衛隊翻臉了。
「順帶一提﹐我這爛名是老頭子以香港某位電影人士之名所取﹐可惜他老人家當年沒讀幾年書﹐不小心寫錯了名字﹐筆誤。」曉冬也挺羞愧的﹐至今她老頭還沒發覺這個錯誤﹐還得意的四處逢人宣傳。
「好歹他養育你二十載﹐你吐他什麼槽﹖」靜桐張牙舞爪的掀起她的衣領﹐炮聲隆隆的吼。
「前十五年算是我年幼無知﹐我也滿悔恨沒要求我那先知先覺的娘親帶我一塊上路﹐這個錯誤讓我後五年多養了個兒子﹐而那個兒子就是他。」她咬著筆桿哀聲歎氣。一步錯步步錯﹐她這輩子最後悔的就屬這件事。「你身為女兒兼人母﹖」靜桐嗤笑的指向客廳四周。「請問那滿櫥、滿櫃的零食雜糧是喂誰的﹖」
「不好意思﹐那是他的飼料。」曉冬漠然的低哼﹐徹底凍結崇拜者的芳心。
她對於在外騙死人不償命、在家女人性格發揮到極致的老爸已經有一種無奈的宿命感﹐而他老兄會出現在演藝圈實是純屬意外。
數年前為了豢養只擅長女紅、家事的程可夫﹐曉冬的求學生涯大半時間皆用來打工養家。話說某天﹐程可夫心血來潮興起送親制的愛心便當至愛女打工的地點﹐不小心走錯了路﹐跑到電視公司應徵新人的會場﹐老眼昏花的主辦者自以為相中了黑馬中的黑馬﹐當下強迫程可夫簽下賣身契﹐接連演了三部小成本的連續劇﹔豈料收視長紅﹐他也莫名其妙地紅遍八點檔﹐之後跨足歌唱、電影﹐居然也賺進大把銀子﹐獲得諸多獎項﹐進而躍升巨星級的大明星行列。
俗話說﹐瞎貓碰上死耗子﹐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只是程大明星向來沒有金錢觀念﹐口袋裡的銀子總會長腳自動離開﹐餓肚皮的窘況依舊沒有改善。苦命女兒為了避免金錢只出不進﹐痛下決心請了個萬能經紀人全天候看管程可夫﹐一方面是避免銀根再度緊縮﹐另一方面是免得程可夫見不得人的怪僻和家醜外揚﹐丟人丟到外頭可就不好看了﹐顏面事小﹐財源茲事體大﹐不能因為他的喜好而壞了他目前的行情﹐白白砸了金飯碗。
「千千萬萬台灣女性同胞心目中的偶像情人在你眼底就只有如此﹖難道他沒有半項值得歌頌的事跡﹖」靜桐的身形愈縮愈小﹐委靡地趴掛在桌沿哀泣。
「不﹐至少他還有一項優點。」曉冬突兀的漾開詭笑。
「願聞其詳。」仰慕者終於燃起一絲希冀的火苗。
「他懂得綵衣娛親。」
「什麼意思﹖」太深奧了﹐靜桐揣摩了半天仍不解其意。
曉冬抬腕看表﹐眼瞳晶亮無比﹐「你快看到了﹐那悶騷老頭就快回來﹐擦亮你的眼睛看仔細。」晚場的時裝秀即將上演﹐她眉眼之間不覺換上一抹寵溺的笑意。曉冬暗自對時﹐在指針走向七點整時﹐樓下車庫的鐵門準時鏗鏘的捲起﹐歡迎忙碌了一天的男主人抵家。
「曉冬﹐你老爸回來了﹖我不敢相信能親眼見著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你快看看我這一身打扮如何﹖需不需要化個妝看起來比較有精神﹖」靜桐手忙腳亂的整理衣衫﹐一邊補粉上胭脂﹐拉長了脖子探向門邊。
「沒差啦﹗他注意不到的﹐你別忙了。」曉冬睨她一眼好心地進諫﹐這位大明星超級自戀﹐就連她這女兒也只能分得他一點點的注意力。
才進門的程可夫見著曉冬﹐迫不及待的向女兒獻寶。
「女兒﹐我回來了﹗你瞧瞧經紀人給我買了什麼﹖有蕾絲的愛麗絲裝也﹗」他捧著有荷葉花邊的大蓬裙手舞足蹈﹐四十有二的高齡大帥哥臉上帶著孩子般的笑顏﹐一臉的陽光燦爛。
曉冬先是扶起葉姑娘險些垂至地表的下巴﹐繼而對程可夫吩咐道﹕「乖﹐去洗把臉﹐有話待會兒再說。」
「知道了。」程大明星蹦蹦跳跳的捧著新衣回房﹐嘴裡邊哼著走音的小調。
「他……他是……」靜桐顫抖的小手指著程可夫左擺右扭的妖嬈背影﹐轉頭試探的問著視覺神經早已疲乏的程曉冬。
「沒錯﹐就是他﹐不要懷疑﹐他的確是你心目中的偶像。」曉冬慢條斯理的點頭。
「他手上拿的那件花不溜丟的洋裝﹐正是他最喜愛的那一款﹐他嚷著要買已經很久了。」
彷彿嫌天下不夠亂似的﹐她平鋪直述地說明大明星愛好女裝的事實。
說起她老爸這項難以啟齒的特殊僻好﹐其實該歸罪於她幼兒園時的化裝舞會。
程可夫當年為了愛女的第一次舞會﹐可說是下足了功夫全程參與﹐挑衣服、選飾品﹐無不事必躬親。無奈程曉冬興致缺缺﹐與程夫人連成一氣擺明了不參加無趣至極的蠢人舞會﹐但程可夫認為女兒應有小朋友的天真爛漫﹐非要她打入小朋友的社交圈不可。因此每天一件亮麗女裝穿在身上﹐以身作則地鼓勵曉冬﹐曉冬在受不了親爹的視覺戕害下﹐為了避免他繼續穿著女裝在家晃蕩﹐決心順隨他的意願參加舞會﹐終止程可夫的愚行。
豈料程可夫對女裝穿上了癮頭﹐說是挖掘了他潛藏的女性本質﹐日日夜夜在家以女性自居、打扮﹐程夫人在無力回天之餘﹐終於收拾包袱另嫁他人。氣跑了她娘親後﹐程曉冬無一日不怨恨害她家人離散的幼兒園師長﹐都是他們﹐害她原本的爹地成了媽咪﹐而她小小年紀就必須擔當一家之主的重責大任。
今天這件粉紅色的洋裝八成是經紀人敵不過她老爸的纏功﹐不甘不願替他買的。
曉冬屈指算算﹐她改天一定要和經紀人商討一番﹐再寵這位明星下去﹐家裡的衣櫃勢必得再訂製幾隻﹐以應付暴增的衣量。
「女兒﹐你看﹐美不美﹖」程可夫猶如一隻彩蝶翩翩飛出﹐昂藏六尺的雄壯身軀包裡著雪紡裝束﹐顧盼自得的對鏡左攬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