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上山頭由至高處往下眺望,伏羅國儲備軍大營淨在目下,然而在這萬物皆沉睡在夜色裡的時分,儲備軍大營卻是夜深不寐徹營明亮,火把吞噬了黑暗,飛昇的火星自柴堆裡凌空漫升,拖曳成一道道飄冉的紅光,兵戎鏜甲在火光的照耀下,閃閃爍人。
定眼細看後一部分已然就將備齊物資,猶待出征的大軍軍力,正呈現在他們的眼前。
「哪,你自個兒看清楚。」趴在山頭上的冷滄浪,指著下方人群中個頭最小,衣著最醒目的粉黛,「好好看看你究竟是撿了個什麼東西。」
就著大營裡熊熊燃柴的火光,野焰極為容易地找著了他懸心了一日的粉黛,但……他卻無法辨認出她來。
站在校席上的她,褪去初時他所看過的羅裳,也不再穿著他借給她的軍衣,換上了一身為她量身計作的雪白戎裝戰甲,正抬起她嬌美的臉龐,目光炯炯地直視箸半跪在她面前呈報軍情的屬下們。
在她的那張小臉上,他找不到昔日半分她嬉笑怒罵的可人模樣,也見不箸一個會柔柔倚在身邊聆聽、分享他人心事的粉黛,他看見的是一個治軍者,雖說因距離太遠而聽不見她正和屬下們說些什麼,但她的神態、氣韻,非但找不到一絲可愛之情,反倒是濃濃的霸勢充斥在她的一舉一動中,那冷酷森嚴和顯現出不可摧折意志的模樣是他不曾見過的,也讓在她身旁的屬下們,個個皆是表情、心驚膽戰地聆聽著。
是他認錯人了嗎?這不是他記憶中的小東西,也不是他心底的那朵小野花,遠處的她,倨傲自得、如魚得水,彷彿她本就該處在這個戰甲四處的地方才是。但,倘若眼前的她才是真實的,那麼他腦海*依稀還記得自馬蹄下搭救起,曾柔弱無依地伏在他胸前啜泣,也曾孩子氣地啃咬著他指尖的小東西呢?她又是上哪去了?
心神有些悠晃的野焰,反反覆覆地在、心底問遍自己,卻依然得不到個解答後,他忍不住要相信起眼前的這個現實,也讓他獲得了一個相當不願承認的教訓。
他兩眼直盯著粉黛,那種臉蛋、那種身材、那種嗓音……卻偏偏是這種本性、這種身份?
這簡直就是詐欺嘛!
「她、她……」因學到教訓而飽受青天霹靂的野焰,一手顫顫地指著下方的粉黛,轉首對冷滄浪張大了嘴,結巴得說不出完整的字句。
冷滄浪賞了他」記白眼,「早就跟你說過了,你就是不信。」現在他總算知道夢醒是很痛的吧?誰教他的眼睛有問題,不該檢的東西老是隨便亂檢。
站在下方的粉黛,正因白日火速潛回國境,又連夜集結兵力而忙得焦頭爛額和有些疲憊,才抬起素指揉揉酸澀的雙眼,打算休息一下伸個懶腰時,方揚起蟀首,在眼角餘光中,她敏銳地察覺對面山崖上有著兵器微弱的反光。
察覺有異後,她並沒有打草驚蛇,只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來者是誰,微瞇著杏眸,試著在火光下看清躲身在暗處裡的人影後,她開始悄悄打量起他們來。
這個尖臉猴腮樣的……好眼熟,這個圓臉看來就拙拙的……也好眼熟,而這個張大了眼睛的美女瞼,她更是熟得不能再熟!
她愕然地低呼:「野焰?」他怎麼會在這裡?
看著野焰一副打擊過大的表情,她馬上轉首看向他身旁的冷滄浪,就見冷滄浪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野焰的表情瞬間變得更加灰敗。
好啊,挑撥離間計,沒想到那個男人在這方面居然那麼卑鄙,連這種類似在背地裹偷襲的手段也使得出來。
粉黛在看了野焰的表情後,更是在心底和冷滄浪結下不解之怨,雖然她混入敵軍營裡打探消息,還隱瞞身份待在野焰的身邊那麼久,是有點理虧在先,可是她什麼消息也沒探到呀,她也沒有利用野焰一絲一毫,更沒有在野焰的面前拆穿冷搶浪也對他有意的事來,可看看現下,那個冷滄浪怎麼可以因私人之情對她來個挾怨報復,而且還是因公循私?
她睜大杏眸,冷冷地狠瞪甚是小人的冷滄浪一眼,可惜看不清楚她真正在瞪誰的野焰,卻誤以為是在瞪他。
野焰簡直不敢相信地按著胸口,拉過冷滄浪也要他看一看。
「瞪我?她在剩我?」她怎麼可以這樣待他?才不過一日不見而已,她不但變了個人,竟還把往日的恩義全都拋諸腦後,還用仇視敵人的眼神瞪他。
「是啊,她是惡狠狠的在瞪你,真是沒良心的女人。」逮著興風作浪機會的冷滄浪,馬上稱職地在他耳邊加油添醋,而後背著野焰,耀武揚威地向粉黛扮了個大大的鬼臉。
收到下馬威的粉黛氣得直發抖,滿腦子都是只想找冷滄浪算帳的想法,幾乎忘了她現在是處於何地和是什麼身份。
「殿、殿下?」站在她身旁的息蘭不明所以地看她一把奪來掛在架上的長弓,完全不知道是誰惹怒了氣紅眼的她。
粉黛沒有回答她,抬腳往後退了一步,持弓上揚並搭上一柄翎箭後,便奮力挽起弓弦瞄準正在放肆嘲笑她的冷滄浪。
並不是粉黛的射技失了準頭,也不是因鳥天色選暗的緣故沒瞄準好,而是早有警覺她一定會採取某些行為的冷滄浪,太過瞭解這類衝動派的人會做出什麼事來了,因此在」看到粉黛舉弓時,算準了時機的冷滄浪,便在她欲脫箭時閃身至野焰的身後,讓來不及收箭的她飛脫而出的箭,在暗色中直朝野焰破空而來。
「她……」身手絕佳的野焰及時舉刀劈下那迎面而至的飛箭,腦海裡最後一絲對於粉黛柔弱可人的錯覺也消逝而去。
「唉—殘忍的女人哪,利用完你後就翻臉不認人了。」冷滄浪巴不得他們就此反目成仇,一手撫著臉頰,深深為震驚難息的野焰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