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們不必自己去惹麻煩,麻煩會自動找上門。回台灣的第二天,蔚蔚便深刻明瞭了這個哲理。
「蔚蔚,麻煩你到十二樓會議室來一趟,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鍾禎綺炫風般的俏影捲入協理秘書室,撂下話,又刮起一陣香風走了。
蔚蔚迎著陳秘書眼中的問號,聳了聳肩,離開協理辦公室。
十二樓的會議室只有禎綺的身影。她盤踞了長會議桌的主位,臉容雖然和緩無波,交握的指關節卻洩漏了心頭的緊繃。
禎綺的階級比她高,原則上算她的上司之一,於是她坐在右方下首,中規中矩的將手交疊在桌面上。
「蔚蔚,你陪著協理去了一趟美國,想必很辛苦吧?」禎綺以和氣的慰問做為開場白。
[ 這是我分內該做的事.]她也很客氣地回覆。
禎綺並不立刻答腔,只靜靜審視她的五官眉睫。
「蔚蔚,你變了。你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會嗎?」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頰,逐漸有些羞澀。
心中不禁想起前幾夜行恩的枕畔戲謔,有關於男性荷爾蒙可以養顏美容。
「果然戀愛會讓一個女人更加美麗。」禎綺微笑,笑容只寫到唇角為止。
「謝謝。」她相信,「張行恩」才是鍾家大小姐找她私談的目的。
禎綺的眼光瞟向窗外,許久。
「蔚蔚,我不瞞你,我是很欣賞張行思。」再開口時,鍾禎綺的眼光萬分嚴肅。
「然而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女人,緣分有深有淺,該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我的,我也不強求。」
「嗯。」她的言詞跟著謹慎起來。
「我看得開,我的父親不見得看得開。」禎綺疲憊地歎口氣。強去這一個月,我很累。我努力多做一點事情,少牽扯上行恩,希望我父親能打開心結,可是功效顯然不大。」
身為她的小學同學,蔚蔚總覺得自己應該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鍾伯伯既然有識人的本事,就應該有容人的雅量。他現在處處防著行恩,實在使人心寒。」
到底她的歷練還太淺,尚未學會見鬼不能說人話的本事。禎綺的眼神冷了一冷,迅速斂去。
「蔚蔚,你說得沒錯,但行恩也要負點責任啊。」禎綺換上誠懇的表情。「終究我父親是一手栽培他的恩師,他現在要跳槽到我們的敵對公司去,實在太令老人家震驚了.]
嚇一跳的人反而是蔚蔚!她皺了皺眉。「他沒有被挖角啊!」
〔那麼,他這次到美國去談的代理權,又是為誰談的呢?」
〔我不知道,什麼代理權?他這次出國不是為了公司談設備擴充的事嗎?」她跟著裝傻。
「蔚蔚,我們是老同學,我是站在行恩這邊的,你實在不必防著我。」禎綺輕輕揉著額角,不勝倦怠。
「我沒有防你什麼!我為什麼要防你呢?] 她的個性雖然純善,卻不是笨蛋。
禎綺的手頓了一下,緩緩放下來。呵,士別三日,張行恩將她調教得不錯嘛!看來自己不能再輕敵了。
「你知道的,我父親不會毫無條件地放他走。」
「那不干我的事吧?你實在不必跟我說這些。」她覺得煩了!
「我老實告訴你吧!什麼[ 感情因素] 都只是表面的藉口,我父親只是無法信任他。] 禎綺終於認真了一些。「老人家本來希望我們結婚,可以一起主掌『寶如電通] ,再不然,他能一心效主也是可以的,要股票、要紅利我父親都不會心疼;可是公司裡還有其他股東的勢力在,偏偏行恩功高震主,這頭猛虎漸漸不好掌控了,為了防止他以後反噬主人,我爸爸乾脆打個鐵籠鎖著他,籠外還安置幾個補獸器等著傷他。」
沒有哪個女人會開心自己的男人宛如野獸,被困鎖在囚籠裡。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鍾老先生實在應該先檢討自己。」她老實不客氣地插嘴。鍾伯父雖然有識人之明,卻少了容人之量。他這一生再有多大功業,也都打了個對半。
禎綺的臉色再度變了一變,勉強忍住。
[ 這兩個男人都是對我們很重要的人,我們何必看他們兩敗俱傷呢?[ 寶如電通] 遲早會由我來繼承,我很清楚行恩的能力在哪裡!他到外頭去,不見得能找著更廣闊的天空,你何不勸他先韜光養晦一下,給我一點時間呢? 」
「鍾老先生已經如此狠冽了,你又如何證明自已將來不會變成朱元彰二世?」她本來就是直來直往的人,既然不缺鍾家這口飯吃,、心中想到什麼就直說,毫不費神遮掩。
禎綺的脾氣再沉篤,聽了也不禁惱怒。「蔚蔚,我先找你談過,是尊重你在行恩身邊的地位,你何苦話中不饒人?」
「那麼你應該由曰己去找他談才是,我對他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說不動他。」她起身轉備離開了。「總之,我相信行恩的判斷力,最差的情況也有我爸爸在,祁家不會坐視你們欺負人的.]
說完這番話,她已經有辭職的心理準備。
而,禎綺想確認的正是此事。
原來張行恩真的要被祁老挖過去了。業界盛傳祁連將組成新公司,往通訊業進軍,看來,是真的。
[ 伯父對你這個女兒還真是仁至義盡。」冷淡的譏嘲很自然從禎綺口中蹦出。「當初怕你沉淪太深,苦苦求我父親和張行恩多關照你一些;現在張行恩討得你們父女倆開心,馬上可以如願成為駙馬爺了。」
蔚蔚的身形僵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
「你會不懂嗎?」禎綺冰冷地微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張行恩對你特別好的原因,是因為事前出於祁伯父的授意。到頭來,反倒替他自己撈到了一步登天的機會,他可算是這種條件交換中最大的嬴家了.]
她瞪著禎綺,沉默成為兩個女人之間唯一的聲音。
禎綺眼中流轉過冷傲,煩惡,最後,同情與憐憫取代了一切。她等著,等著看情敵被事實擊垮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