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頓時興起一股慾望,想趕在她的眉心再度深鎖之前,前去將她拉離那些令 她愁眉不展的人群,將她帶至陽光燦耀的桃樹下,看她抬著會讓她不舒適的絲履,自在 地在風中擺盪著一隻蓮足。
「王爺。」冷天海以肘輕撞著他,提醒他回神看向另一方。
懷熾不情願地收回目光,順著冷天海的提示看去,而後,他的劍眉不悅地朝眉心深 深攏聚。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獨孤冉在人前顏面掛不住後,並未展現出任何氣惱的神情,相 反的,獨孤冉的雙眼此刻看來異常地明亮,目光灼灼地直定在堤邑的身上,那種獵人的 眼神,他懂,因為,他也是個獵人。
再三審視獨孤冉眼中的意謀後,不加考慮地,懷熾迅速作出決定。
他輕輕彈指朝身邊的冷天海吩咐,「去把辛無疚的底細翻出來。」
「是。」冷天海聽了隨即轉身欲走。
「還有。」懷熾叫住他的腳步,「關於辛堤邑的一切,我都要。」
冷天海訝異地高揚起劍眉,對於他這額外的命令有些困惑,不明白他怎會無故想要 知道那個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現過的女子。
懷熾並沒有解釋,他的雙眼只是緊緊跟隨著獨孤冉張眼望去的方向,在那視線的彼 端,是在桃花樹下面容遠比桃花還要妖嬈的堤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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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都不見你的人影。」滕王舒河百思不解地打量著這個消失已久,而此刻正 坐在他面前呆愣的么弟,「你是在忙些什麼?」
「私事。」心思煩亂的懷熾一語帶過。
「你還好吧?」舒河愈看他愈覺得不對勁,總覺得他似乎是藏了什麼心事。
「很好。」迴避他打探目光的懷熾,自袖中掏出一小本冊子扔給他,以轉移他的注 意力別來煩人。「這是天海近期搜來的內幕消息。」
「那小子呢?他怎沒跟著來?」舒河接過冊子,暫且把先前所納悶的事放下,問起 老是跟在懷熾身邊的小跟班的行蹤。
「聽說他大哥冷天放有事找他,所以他就進宮了。」這幾天他忙得沒空理冷天海, 而冷天海也沒空跟在他的身邊隨傳隨到。
他拖長了音調,「你……不擔心嗎?」
懷熾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擔心什麼?」有時候,他也真受不了舒河,無論是什 麼人,多疑的舒河都要懷疑一下,或是疑心一會的,就連自己人也不放過。
舒河卻說得條條有理,「現下誰也不知道冷天放所侍奉的人是誰,更不知冷天放是 哪一黨派的人,這般任冷天海接近他,不妥當吧?」
「先且不論冷天放是哪方的人,天海在公私方面是分得很開的,還有,他絕對不會 出賣自己的主子,這點我對他有信心。」那些冷家的人是出了名的各為其主,身在冷家 ,兄弟之情還得排在主從之情的後頭。
「你有信心就好。」舒河只好摸摸鼻尖,決定把這事交給自己來私下調查。「最近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
「有。」懷熾馬上報上一樁令他煩憂的大事,「西戎的探子來報,野焰在一統西戎 並集結完西邊的勢力後,他現正加緊在伏羅練兵。」雖然東內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是在 私底下,龐大的軍力卻正迅速地壯大中。
「動作真快。」看來那個皇八弟是很認真的,得多派幾個人去看著他才行。
一想到野焰一統西戎的這件事,懷熾的心頭就泛過一陣分不清是喜還是憂的暗影。
先前舒河為了避免投效律滔的野焰,將西戎的軍力加入東內,協助東內的羽翼變得 更加茁壯,笑瞼冷心的舒河,竟狠得下心命人斷了野焰雄獅大軍的糧草,要野焰和整支 大軍命喪西戎。豈料,事情並未如舒河所料地成功,反而被意料之外的程咬金給壞了事 ,而這讓身為南內人的他……鬆了一口氣。
並不是他樂見舒河的失敗,也不是有意落井下石,只是他還沒有做好殘殺手足的心 理準備,又或者,在他幫助舒河登上皇朝頂點的計畫裡,他並不想在身上加上要背負一 輩子血腥的罪名,他還希望往後能在陽光下挺亙背脊的行走,而不是在心中永遠留下一 個抹不掉的罪愆烙印。
「看來你對野焰使的釜底抽薪那一招,並不管用。」他將慶幸之心藏在肺腑深處, 表面上,只是就事論事地與舒河討論著。
「不是不管用。」舒河的唇邊掠過一抹笑,其實也大抵知道懷熾真正的心態是什麼 ,只是,他也偽裝著。「要不是鐵勒暗中派人渡了糧草至西戎助野焰拿下伏羅,不然我 的計畫也不會功敗垂成。」
懷熾的表情有些僵硬,「你笑什麼?」他是看出什麼來了嗎?
「鐵勒雖壞了我的事,不過,他也得罪了一個人。」舒河滿回笑意地扳著兩掌,並 沒去計較他的心思,反而全心想著另外一人。「這麼一來,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二哥會怕得罪人嗎?他不是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懷熾暗暗地吁了一口氣, 甩去先前的思緒,把心放在他的話題上。
「這回不同,他所得罪的可是獨孤冉。」他得意地搖著食指,很樂見鐵勒去得罪西 內國舅。「而獨孤冉這個人,不能惹。」
「那又怎樣?再怎麼說,獨孤冉也是鐵勒的親舅舅。」懷熾並不以為意,但在提到 獨孤冉時,他的神情不禁嚴峻了起來,同時在他心中,也悄然飄過一抹風姿綽約的淡淡 剪影。
「你錯了。」舒河咧笑著白牙,「獨孤冉可不想永道都待在國舅的位置上,他的野 心比我們都大。」任誰也沒想到,那名朝史上首位最為年輕的國舅,其實並不願甘於人 臣這一池平凡的渠水,反而想拋去他的身份,與他們這些皇子一同競爭皇位,一心想躍 登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