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雲。」她叫住他,下讓自己有機會反悔,「我希望婚事愈快愈好。」
知道她是刻意說給他聽的鐵勒,在龐雲兩腳一走,便迫不及待地衝至她的面前。
「你愛他?」他緊握住她的兩肩,指控地凝視著她,企圖證明這只是她的謊言。
鐵勒混合著痛苦與憤怒的眼眸,似銳刺般,一下又一下地刺痛著她的心,緊窒的胸 腔讓她幾乎就快窒息了。
「回答我。」感覺她的掙動,鐵勒牢牢地將她抱在胸前,騰出一手支起她的下頷不 讓她迴避。
「我會愛他——」
話語還懸凝在口中,鐵勒驀然覆下的面容卻截斷了她的氣息,在他的唇沾上她的唇 瓣那一刻,戀姬奮力推開他,狠狠地在他頰上打了他一記,踉踉蹌蹌地退離他數步之遙 ,防衛性地瞅著他喘氣。
鐵勒震驚地看著她,彷彿被打散的,是一場已經成形卻還未來得及實現的夢境,經 過風兒一吹後,已在他們面前消蝕散盡。
「不能的,這是不對的……」戀姬不斷地搖首,頻頻往後退,握著猶麻燙髮疼的掌 心,她極力想忍住喉間氾濫的哽咽。
「我不在乎。」炯摯的黑眸像兩團灼灼的暗火,焚蔓著他的身心,也蔓延至她那一 端。
「可是我在乎。」那是背德、是亂倫,他可知別人會怎麼看他們、怎麼耳語?他辛 苦建立的北狄大業可能將因此付諸東流,他好不容易才能得到些什麼,她萬不能任由他 自毀前程。
「戀姬……」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們是兄妹。」她已經習於將這句話說出口了,這句話像個詛 咒,但也唯有這句話,她才能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在這時軟弱。
鐵勒微瞇著黑眸,像要刺進她眼裡似的,「你真有當我是個兄長過嗎?」
戀姬暗自倒吸口涼氣。他看出來了?
他的這句話,幾乎將她心底暗藏的畸戀打現出原形,無比的心慌,讓她急忙想要躲 藏,但在此刻,她不敢妄動身子半分,甚至連挪挪眼瞳也不敢,她怕只要一有風吹草動 ,她就藏下住了。
兩人對峙之間,在她猶疑不定的水眸裡,鐵勒得到了一半肯定、一半看不穿的答案 ,這讓他頓時興起一股勇氣。
「給我機會。」鐵勒快步地走向她。
「不……」她腳下的步子退得更快更急,在他追上來時,轉身以兩手用力抵住他的 胸膛。
氣息激越的他,忿忿地,難掩心中的不平,「你能給龐雲機會,為何不能也給我?
」
「因為你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她淒切地大喊,近乎於恨的無限心酸,凝凍住鐵 勒的腳步,他低啞地問:「就因如此,你選他?」這些日子的等待,他所等到的,不是 願或不願,而是不能夠?
她喘息不定,「忘了我吧,就當我……從不曾出現過。」握不住的,那就放開吧, 別再依戀不捨,他們都必須放下,半點不留。
眼中眸光一閃,鐵勒執著的腳步又再朝她走來,眼看著他在她軟弱下來時再度重振 旗鼓,更怕他會執意與龐雲競爭,她只好再逼自己狠下心。
她深吸口氣,咬牙硬吐,「你沒有半分勝算的,在我身上,你永遠只能當個輸家!
」
說得那麼擲地有聲、激切篤定,連她自己都幾乎相信了。可是她一定不知道,背叛 了自己,投身至賭局裡並在身上下了這麼重的注的她,身子抖顫得那麼厲害,秋葉也不 過如此,被她緊握的拳心,太過使勁而擰得毫無血色,而這些看在鐵勒眼裡,皆是為斷 而斷的勉強,在在地顯示出,她的心傷,並不亞於他。
他不想再讓她逼自己太深,但又想為自己求得一個機會,進退兩難間,他看見她的 眼底泛起迷濛的淚光,這讓他失去了所有去說服她的勇氣。
他在傷害她?
不,他從下想傷她的,他只是想……「你是我的哥哥,你是我的……」戀姬低聲地 輕喃,彷彿再找不到其它字句可阻止他,只能一味地重複。
鐵勒沉痛地閉上眼,不願再傷她地大步轉身離去。他的腳步方才跨出,她藏不住的 淚也終於落下。
落花零落如許,春日將盡的園子裡,嫣紅滿徑,無聲的淚珠就像離了枝片片墜落的 花兒,點點沾濕了她的衣裳,戀姬仰起螓首,渴盼地仰望無垠的海藍穹蒼。
帶她走吧,帶她離開這糾結難解的情網,這樣,誰都不會傷心,也不會再有人落淚 。
神啊……若檷真的存在。
***
接到冷天色緊急求援的臥桑,拋下了堆積如山的國務,事前沒知會任何人地來到西 內大明宮,在前往紫宸殿的路上,處處可見愁容慘色的宮人們躲在角落裡,這讓他腳下 的步子不禁再加快了些。
「他人呢?」匆忙趕至紫宸殿裡,在空無一人的寂靜殿內,唯二個留下來的人,就 是枯坐在寢殿門口的冷天色。
臉色灰敗的冷天色已經對鐵勒投降了,疲憊地站起身朝臥桑行完禮後,伸手指向裡 頭的寢殿。
「王爺將自己關在裡頭。」打從鐵勒在朝上聽了聖上所賜的聖諭,將十公主賜婚於 龐雲後,這三日來,除了不怕死的他以外,整座大明宮的人沒人敢靠近紫宸殿一步?連 西內娘娘也都避難到南內娘娘的思沁宮去了。
臥桑聽了深吁口氣,隨後直接走至已經深鎖了三個日夜的門扉前,對門上的門鎖試 了又試,但遭鐵勒反鎖的門扉卻是怎麼也打不開。
他伸手拍打著門扉,「鐵勒!」
拍擊的聲響,一聲聲迴盪在陰暗的寢殿裡,交握著十指坐在遠處的鐵勒,在聽見臥 桑的呼喊後,微微抬起了眼眸,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頻頻震動的門扉。
聖上已下旨了,臥桑還來做什麼?現在的他,誰都下想見,他只想為自己找條生路 。
打過天下,血浴征衣多年,他從不知要想走入窮途,竟是如此容易,她甚至,不給 他求得背水一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