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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非我不可的理由?」鐵勒不要她去,他則執意要她前往,他們倆葫蘆裡是在賣什 麼藥?

  低首看著她執拗的眼眸,他考慮了許久,最後,仍是不願做出任何響應將聲音低抑 在喉際。

  他的緘默,她除了不解外,更為他感到同情。

  「不能告訴我?」不愧是在這座不知誰是真是假的宮簷下,過慣了爾虞我詐生活的 太子,就連親手足他也不信,這世上,有什麼人是他能夠全然寬心置信的?

  他沙啞的低吐,「我對鐵勒……有過承諾。」

  熟悉的情景再度回到她的腦海裡,戀姬失望地垂下眼睫。

  還是這樣,在他心中,鐵勒還是被擺在她之前,一如當年。

  無論是何時,也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臥桑首先考量的對象絕對是鐵勒,而她則是其 次。為了鐵勒,他信守不輕易許下的承諾,他甚至可以罔顧她的心衷成全鐵勒,是不是 在臥桑的眼中,就只看得見鐵勒這個皇弟而已?為什麼她常會覺得,與臥桑是同父同母 且同為東內人的手足,是鐵勒而不是她?她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皇妹?

  「我想,不需我說,你應當也知道二哥的能耐。」跟在鐵勒身邊多年,早已是戰事 識途老馬的戀姬,冷靜地否決他方纔的請求。「算算時日,鐵騎大軍應當已與北武國交 戰於南雲隘口,依鐵騎大軍的戰力來看,就算我現下即刻起程,當我抵達前線時,二哥 早巳擊破南雲隘口下令大軍挺進北武國國境,我根本就阻止不了什麼。」

  「那就在他攻下北武王城之前攔下他!」退而求其次的臥桑不肯死心。

  「我若不去的話會如何?」為了他心急如焚的神情,她不禁要考慮一下後果與事情 的嚴重性。

  臥桑沉默了一會,半晌,他沉下臉。

  「那麼,我們所有人都將後悔。」若是無法及時力挽狂瀾,只怕到時,那個後果, 他們每個人都得承擔。

  「借個人給我。」她歎口氣,不想在這件事上再與他周旋。

  「離蕭,等會護送十公主起程北上。」臥桑趕忙招來一旁的離蕭。

  就在戀姬打算離開寢宮前去打點行裝時,手腕上的一陣溫暖,令她回過頭來。

  「大哥?」她不是已經如他的意準備起程了嗎?為什麼他的眉心反倒鎖得更緊了?

  「他……」反覆躊躇了許久,臥桑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出口,「鐵勒對你的愛,是真 的。」

  戀姬難受地垂下眼睫,「你忘了嗎?我與他是親兄妹。」她當然知道鐵勒的愛真, 她比誰都清楚。

  「把為兄的這句話聽進耳裡。」臥桑仍是認為他有必要在她去見鐵勒前再告訴她一 次。「別去看身份,只要看著他就好。」

  悲慼靜盛在她的眼中,化不去的酸楚在她的喉際徘徊。

  「這就是你默許他的原因?」耗盡力氣地,她才有辦法將壓在心坎上多年的問句脫 口。

  他怔仲地看著她忍抑的模樣,「你怪我?」

  她幽咽地問:「當年,為什麼你不阻止他?為什麼你不把我留在太極宮裡,反而任 由他將我帶至北狄?」

  「我……」臥桑無奈地閉上眼,「我無法束縛一個人的愛。」一直以來,他盡力不 去想、不去看,為的就是他信任鐵勒,怎知道,她的倔強卻讓鐵勒束手無策,也因此為 難了兩個人。

  「因此你就推波助瀾?」戀姬極力想將眼中的淚意壓下去,阻止它們背離她的意志 漫出眼眶。

  「是對是錯,一時也說不清的。」他伸出手,以指尖勾抹去她眼角的淚。「告訴我 ,你可曾真正看清楚他?」

  她一瞬也下瞬地望著他的眼眸,「看清楚什麼?」

  「他的羽翼。」他試著指出所有人都看下見的事實。「鐵勒他……有一雙羽翼,在 他展開的羽翼下,有很多人因此而得到安歇的角落,若是沒有他的付出,天朝不會有今 日,當然,也不會有今日的你我。」

  在他眼中,鐵勒是這個模樣?

  對於他的見解,戀姬有些怔愕,只因這個曾將天朝擺弄在掌指之間的男人,他雖離 鐵勒最遠,但也站得最近,他懂的鐵勒,恐怕遠在他們所能體會的範疇外。

  「去把他看清楚吧。」見她似乎是有些動搖了,乘勝追擊的臥桑再對她殷殷叮囑, 「答應我,用你的心,不是用眼。」

  他的字字句句,像是船兒所拋下的重錨,沉甸甸地潛伏至她的耳底深處。戀姬不語 地凝望著他,心房一點一點地被猶疑誇咬著,那細細密密的疼痛,讓她興起了一絲渴望 。

  她很想,試著想讓自己再相信他一回,也試著給自己一股去見鐵勒的動力,她想知 道鄭重與她道別離的鐵勒,當時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她的,她更想知道,當她在失 去鐵勒時,為什麼會感到心碎欲絕。

  「離蕭,午時出發。」戀姬別開秀目,踩著不確定的腳步走向殿外。

  「是。」

  「你都聽見了?」在她走後,臥桑像是失去了力氣般,疲憊地靠在宮柱上對藏身殿 外的朵湛輕問。

  將他們倆的每句話都盡收耳底的朵湛,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他的面前。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身為太子的你,默許親皇弟穢亂皇室的理由是什麼。」這個 問題,擱在他心頭上已經很久了,為了鐵勒,他一定得知道。

  他的目光顯得空洞洞的,「默許鐵勒的,不只我一人。」當年他還以為,只要他和 鐵勒瞞得好,父皇不會對那件事知情的,豈料父皇不但事事知曉,還反將他們給蒙在鼓 裡。

  「連父皇也有份?」

  「沒錯。」臥桑心痛地閉上雙眼,「但到了最後,最殘忍的人,卻也是他。」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塊自私的園地。

  當年,他自認已做好所有的退路與安排,安然地棄位遠渡東瀛,是為一己之私。然 而,無論他再怎麼千思萬慮,他卻忽略了,懷有一己之私的人,並不只是他而已,他父 皇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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