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曲解我的本意,這不是同情,也不是一時興起。」步關之聽她的音調明白了大半ˍ,要她不胡思亂想。
「這是憐憫。」她揚起首,難得地道出她的心聲,明亮的眼眸裡寫滿了她的感覺,她知道人要知命,不能有太多的要求。
步關之的胸口因她的話而刺痛,他有心要給她他該給而遲遲未給的,他有心要從她身上找回他曾失落的,可是卻被她視為憐憫?是他過去做得大少導致她有這種想法,還是他給的根本就不夠?
「你拉著我要去哪兒?」晴絲不懂他沉默了老半天之後,為何突然握緊她的手,另一手環著她的肩在人潮裡快速地穿梭前進。
「帶你去一個不叫憐憫的地方。」步關之小心地避開會與她擦撞的人群,疾步地穿過繁華的市集,走向市集外一處偏僻的小徑。
晴絲辛苦地跟上他的腳步,氣喘吁吁地與他停在一處石階前,她抬頭望著,只見石階長遠得不見盡頭,高聳人云端的深處在霧裡。
步關之讓她休息了一會兒,又拉著她往上走,「這叫情意梯,總共有九百九十九階,上頭有樣東西我得帶你一塊去看。」
「我……我恐怕走不上去。」晴絲稍稍拉下他的腳步,認為自己可能沒有體力走到上頭去。
「我牽你,真走不動我再拖你上去。」步關之不把這點困擾放在心上,照樣牽緊她的手,讓她一步一步地與他一起踏上石階。
「我……我不行……」晴絲在陡峭的山勢上才走不到百階,就已累得不停喘氣。
「你非看不可。」步關之攔腰抱起她,在被雪花覆蓋的石階上很快地一路走上去。
來到石階的盡頭,山頂上的雲霧盡散,雪花在澄淨清朗的空氣裡無聲地墜落。
「好大的樹……」晴絲在步關之放下她之後,木然地看著一棵參天的古木。
「它叫良緣木,這裡有個傳說,凡男女同時摸過良緣木,兩情依依緣不斷,一同走過情意梯,此生俏不滅。」步關之淡淡他說著,並帶著她來到古木前執起她的手,要將她的手與他的一同按向樹身。
晴絲在掌心觸及樹身之前急急地收了回來,心慌又自卑地咬著唇瓣,淚水停在眼眶裡。
「為什麼不?」步關之緊握著她的手問,對她的拒絕像被澆了盆冷水。
「我沒這福份。」她怎可能與他緣不斷、情不滅?她只是一個假妻子,一個為還父恩而來到他身邊的尋常女子。
「因為是我將你買下而並非正式迎娶,所以你不願?」
「不。」她在他追問的眼腔裡澄清,「你之前的未婚妻寧玉釵,才是與你門當戶對的人選,你心裡惦著的人一直是她,而我不過是個臨時要沖喜娶來的妻,萬般配不上你,你和她才是天遣地設的一對……你不需如此將就。」
步關之搖首嘲諷,「門當戶時又如何?哪抵得過此刻的真心」
「你對我是真心?」晴絲怔愕地張亮眼眸,看他將她困在他的懷裡。
「你不信?」步關之拉起她的兩手,不著痕跡地把雙掌壓在她的手上,與她一起印在她身後的良緣木上。
「你要我信,我會信,但我想聽的……不是這個。」漫長的人世裡,他的真心中少了愛,她的生命和以前有何不同。
步關之露出一抹笑,「石梯已走過,樹木也摸過,你就算不信也沒法子了,我已在這和你訂了一生的盟約。」
「別哄我了,我並不癡,什麼是自知之明我知道。」她別過眼,想從他的懷裡掙出,他卻用身干將她抵在良緣木上。
「若要哄你,我當初不會買下你。不會與你成親,也不會把你留在身邊要你一輩子留在我步家,更不會帶你來此。」步關之沉聲地告訴她,道出他想了一夜才想通的事。
晴絲的眼眸直視他的眼底,「你想要待我好,我很感激,但你所做的,真是出自你的內心而不是被你那些弟弟們給逼的?」
「千歲他們是逼過我,但我是我,我的心想怎麼做,他們無法主宰。」步關之不否認之前真的是因步熙然的病而娶她,但他若對她沒有一絲情素,他何必在姑蘇買下一個他完全不認識,卻用那雙眼眸緊捉住他的女人來?甘冒可能又會心碎的風險再讓一個女人介入他的生命中?
晴絲輕歎,「他們當然無法主宰,因為你早失了心。」他對愛情的虜誠堅負,皆隨著寧玉釵而化為烏有了,這樣的他還有誰能主宰?
「你在紫冠府裡聽了關於寧玉釵的什麼謠言?」步關之眉毛不悅地高揚,想她一定是或多或少地聽了府內下人們碎嘴的話,然後對他有了既定印象。
「謠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給了她的心,你能要得回嗎?」她恍恍惚惚地感覺他們兩個的身子緊緊依偎,是種離她好近好近的距離,而他的心卻在好遠好遠的距離。
「我對她的那顆心已死。」步關之認真地向她解釋,但仍在她眼中看見了不信任。
她偏首凝睬著他,「哀莫大於心死?」
「我還有我的人生,我不是為寧玉釵一人而活,而我的心也不是只為她而動。」只為了她那雙眼眸,步關之第一次這麼想對一個女人澄清他埋藏已久的情素。
「你的心若能要得回,你想與我山盟或是海誓我都願意,可是我不希望你對自己撒謊,自己騙自己願意將就於我。」晴絲掙開他的雙手,彎下身走出他的胸懷,對著空蕩蕩的山頭說著。
「我只想給你一個盟誓,在有心或無心,有情或無情這上實,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重要,因為你不是我,也許我可以把思情化為感情,但我並不想要你屈就自己於給我的同情,雖然感情和同情都有個『情』字,但那距離太遙遠了,我不是個影子,也不是你覆蓋在傷口上的借口,你可以繼續疏離我,也可以要我當你的假妻子,就是不要把我當成忘記的那個人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