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名叫寧玉釵,在這兒向你請安了。」
「寧玉釵?」晴絲怔愣地看著她,只覺得腦際一片轟然,彷彿晴朗的天空忽遭黑雲壓頂,埋藏的恐慌如掙脫了牢籠散在空氣中,令她心頭掠過一陣涼意。
「妹妹今日進府裡來,未先向姐姐問安,你不會怪我吧?」寧玉釵朝她走來,眼神中煥發的神來,令晴絲不自主地覺得與遠嬌顫如紅梅的人兒相較,自己只是襪黯然失色的白梅。
「不敢……」晴絲悄悄搖首,音調不穩地問她:「你為什麼叫我姐姐?」
「你不知道?」寧玉釵掩袖而笑,柳眉禁不往高揚,款款地朝她逼近。
「知道什麼?」看著她那種異樣的笑,晴絲下意識地後退。
寧玉釵嬌笑,「咱們未來要共事一夫,稱你一聲姐姐不應該嗎?」
「共事一夫?」晴絲額聲他說,耳際嗡鳴,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幾乎站不穩腳步。
「因我即將嫁入紫冠府成為關之的妻子。」寧玉釵朝她伸出手,高傲地向她宣佈。
「他要納妾……」晴絲全身止不住顫抖地退了幾步,口中不相信地喃喃念著。
院裡吹來的冷風在她耳邊輕喚,步關之要納妾了,他要將他思念多年的情人迎娶進門了。
一聲聲的長歎從她的心底深處傳來,這聲音遠比時時停留在她心上的那句「我不會負你」來得清楚,遠比步關之的保證來得鏗鏘有力。
原來,這座府裡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才會刻意瞞著她,對她投以同情的目光,他們是憐憫她嗎?
「妾?」寧玉釵冷笑地玩味著她說的這個字眼,艷麗的臉龐斂去了所有溫善的表相。
晴絲眼眸難以移動地盯著她,心思正被這消息打得散亂時,又被她的下一句話拉回來。
寧玉釵眼見四下無人,不再與她客氣,一古腦地朝她倒出腹中的譏嘲,「誰要做關之的二房?快給我分清楚誰是妻誰是妾,與關之有婚的在先的人是我,而你這個女人,據我所知,你的家世默默無聞,不過是個賭鬼所生之女,不知是走了什麼好運,才被關之買來當沖喜的暫用品。」
「我不是暫用品……」晴絲木然地搖首,兩手緊緊握著盤沿,盛著藥膳的鍋碗在她的顫動下咯咯地被震出聲響,傳進她耳裡時,像是驚痛又刺耳的聲音。
寧玉釵靠近她的面前輕擰著她的下額,「你是關之買來的貨而已,我不只與關之訂過親,這回關之要迎我入門,有媒妁之言,還有古和大聘,只有我,才能與關之說得上是門當戶對,往後你若是把我伺候得好些,我可以考慮在關之面前為你說情,不把你逐出紫冠府,勉強讓你當個二房。」
「這是關之說的?」晴絲別開臉問,強制地命令自己鎮定。
「用得著他說嗎?這是未來的事實,你認為在他的心底,是我這個讓他愛得心碎的女人重要,還是一個買來的女人重要?」寧玉釵像是聽了個笑話,一把拉近她的衣領,要她看清楚她們倆在容貌上的優勝劣敗,以及誰有著不能動搖的地位。
「可是他說,他已經對你死心了……」晴絲喘不過氣地抬手拉開她的糾扯,迷茫地想起步關之在良緣木前所說的話。
「他不會的,他從前最愛的人是我,而就算他娶了你他愛的也是我,不然他怎會我毀婚之後又迎我人門?根本就沒被放在他心上的人是你。」
晴絲的臉蛋霎時劇白,定在原地不動,她聽見了那個願望被撕裂的聲音,一點一點的逐漸變得破碎不全。
心情惡劣的步千歲,正想去找步熙然痛快地吵場架來消破寧府慧起的心火,腳跟才拐進通往倚雲院的小徑,就看到得意洋洋的寧玉釵站在面無血色的晴絲身邊,令他心頭馬上有了不妙的預感。
步千歲小心地走到晴絲面前,故意忽略掉旁邊的寧玉釵,溫柔地問晴絲,「大嫂,你怎麼來倚雲院了?大哥不是叫你待在沁雪院裡別出來治雪嗎?」
「我叫人意了些葉膳,想端來給熙然……」晴絲抬首前前他說著,眼眸盛滿了水。
「姐姐,這個由我端去就成了。」寧玉釵閃至步千歲的面前,伸手接過晴絲手中的端盤,又變回初時的溫婉模樣。
步千歲快速地搶回端盤,不屑地拋下一句,「少叫得這麼親熱,誰是你姐姐?」
「千歲,我有些不適,先回沁雪院……」頭暈腦脹的晴絲什麼也不想聽不想見,只覺得好果,她需要找個能夠讓她停止傷痛的地方休息。
「大嫂?」步千歲惴惴不安地看著她腳步踉蹌地胡亂走著,叫她也不理,心裡立刻明白了寧府要把寧玉釵嫁過來的事,已經被某個人走漏了消息。
晴絲一走遠,步千歲和善的臉龐立刻一變,兩眼如一雙刀子似地瞪向寧玉釵。
「你對我大嫂說了什麼?」
「奴家只是跟姐姐打聲招呼。」寧玉釵細聲細氣地笑著,並且端出一個冠冕黨皇的理由。
「少在我面前擺大家閨秀的假臉,說說你剛才做了什麼事?『步千歲開口就是一桶冷水往她身上沒,出口的話既不著情面也不能顏面。
「我嫁入紫冠府之後,論輩份,你也得叫我一聲大嫂!」寧玉釵被他的譏言給惹毛了,當下露出千金小姐的性子,不容人損她或說她一句。
步千歲嫌惡地冷眼,「我只有一個叫晴絲的大嫂,至於你,我可不想高攀,誰不曉得你的司馬昭之心?」
「我有什麼司馬昭之心?」寧玉釵仰高了下巴,一臉高尚的神聖模樣。
「寧府想用聯姻繼續與我紫冠府作買賣,所以才找回你這殘花敗柳,想讓你在我大哥身上下功夫挽回生意,不是嗎?」步千歲速速把她的原形打出。
「你敢叫我殘花敗柳?」寧玉釵臉上氣得紅一陣青一陣,最忌諱別人敢在她面前提當年私奔的事。
步千歲更是故意諷刺進她的骨幹裡,「我就愛叫,況且挺貼切的,全金陵城有誰不知你沒法跟私奔的長工吃苦,又死皮賴臉地跑回來找我大哥撿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