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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頁

 

  胡思遙想救千萬世人的本心是沒錯,但他錯在隨便決定他人的命運,擅自為他人做主,他不該自以為是操縱命運之神,不該任尖一點,就隨意決定他人性命的長短,而他最不該的是,以為用犧牲就可以換來他人的生命。就像神界的眾神一樣,也不該認為讓這只嘲風獸失去了自由,就能夠借此換來永遠的太平,他不是工具,他有感情,他有生命,這世上沒有人能夠跨越界限來撥弄他的命運。

  眼下為了喜樂,他並不打算揭發這些事,因他不想讓喜樂因此傷心,或是讓她為了爺爺自責,但,這不代表他允許這種以命換你的情事可以繼續存在。

  他加重了手勁,「是誰教你招來貪鬼的?」

  胡思遙神色一凜,閉口不語。

  「說!」銳利的指爪將他的頸間劃出數道血痕。

  他受疼地皺眉,「是國師……」

  嘲風訝異地張大眼,「皇甫遲?」原來處在背後指點他做出這種事的,竟是高高在上的皇甫遲。

  「他要我救世人。」提及堅信不已的恩人,胡思遙跟中的信念沒有半分動搖。 

  十多年前,在他初掌家業時,對於鋪裡永遠也治不完的病患再怎麼努力也平息不了的病症,讓他這名曾滿懷救人濟世的大夫失去了理想與動力,他曾想放棄滿腔的熱情,也想將病人臉上永遠看不完的愁容拋諸腦後,但自身為國師的皇甫遲出巡那一日見著了他起,他感覺他今後的人生因此而變得不同了。

  是皇甫遲告訴他,如何將他醫人濟世之心推廣至更多百姓身上,是皇甫遲告訴他血藥這門無病不克的良方,也是皇甫遲教他除去槽上的嘲風獸,利用貪鬼來為他煉藥,透過皇甫遲,他看見了未來的另一片天空,也發現了朝理想邁進的一道捷徑,只要他肯去做,只要他願以少數的犧牲去換取,那麼,他的理想將不會只是夢終有一日,這世上的病魘都將因血藥的誕生而終結。

  「救世人?」嘲風不屑地哼了哼,「別開玩笑了,他才是這人世的禍根。」

  他隨即改顏相向,「不許侮辱他。」

  嘲風面帶訝異地瞅著他,只見他渾身哆嗦,兩目帶憤,似乎是極力想捍衛心中神祇,不容得神祇遭到一絲辱詬。嘲風緩緩地笑了,慢條斯理地傾身向他,那笑意是那麼有自信,與他四目交接較勁默抗,逼得他顫退了數步,抵至藥櫃上,再無去路,趁他一雙不屈服的眼飄搖不定地凝視著自己時,嘲風一掌抵按在他身後的藥上。

  「或許人間我不懂,但非關人間之事你又識得多少?」自上而下睨視著他,嘲風嘲弄地問,「你才多大?見識過什麼?我在皇城或他處的簷上看了他千年,看盡他的勾當,他心懷正軌或不軌,誰能比我明白?」

  胡思遙忙為皇甫遲辯護,「無論他的作為如何,他是為了百姓著想——」

  嘲風沒理會他在說些什麼,也受夠了那些為一己之私而編派出的狗屁廢言,因此絲毫沒在聽胡思遙義正辭嚴地在說些什麼辯辭,默不作聲地來到盛滿血藥的水缸前,朝它伸出一掌。

  「你想做什麼?」胡思遙驀然中止口中的話,神魂晃蕩地看著惜的舉止,話音恐懼又顫顫。

  嘲風微側過臉,唇邊勾起一抹笑,在下一刻掌心往前稍伸,將置於高處的水缸輕輕推落。

  面無血色的胡思遙放聲大叫:「住手!」

  在空中傾倒了的水缸緩緩墜地,清脆刺響一聲,缸破血溢,裡頭裝盛著的血藥似有生命般地洶湧流出,腥紅溢染了一地,放眼望去,一片血色刺目。

  「不——」心碎的慟音在鋪裡寂寂迴盪。

  胡思遙意奪神駭地往前想搶救,不顧砸了一地破瓦割傷了指,指傷雖痛,但更令他心疼如絞的是,耗盡了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那些救人無數、治遍天下之疾的幽夢,在這片沾了塵土砂粒的污血而遠去了。

  嘲風低首看著他,退開了兩步任他徒勞地撈索著地上的殘血。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他悲痛地抬起頭來,雙手沾滿了以眾人之命換來的暗血。

  「不知道。」嘲風無辜地笑笑,「你能對只獸期待些什麼呢?」 

  「把東西還給我!」他咬咬牙,一骨碌地衝上前想奪回被取走的最後一線希望,渴望利用它再次煉成血藥。

  嘲風揚起手,將驅鬼咒合握在掌心裡一握,再張開五指,將粉碎的咒紙灑下,淡黃色的咒紙零零落落地飄落在他的面上,他瞠大眼睛,像是失去了力氣般地怔望著嘲風。

  「走吧。」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灶君,伸手拍拍嘲風的肩,「我將他拎到別處去的。」

  「忘了告訴你。」走至門外的嘲風,腳下的步子頓了頓,懶懶地轉過頭,「我只喜歡吃我自個兒掙來的飯,你的這門飯,不對我的胃,吃不起。」

  ZZ ZZ ZZ

  實在是……吵得睡不著。

  兩眼無神的喜樂,起身坐在榻上漫無目的的看著四處,當門外一次傳來陣陣抱怨似的低語時,她放棄了再多睡一會的念頭,打算先去止住那陣不該出現在這的噪音再說。

  已經有力氣下榻的她攏了攏發,拉來一件外衣搭上後。無聲無息地走向嗓音的來源,才走到門口,就見兩張熟面孔正蹲坐在廟門門檻上,嘴裡不知在喃喃叨念些什麼,手裡還拿著衣物忙碌地縫縫補補。

  她一手撫著額,「怎麼又是你們?」上回不是說只是路過的嗎?怎麼這回又路過這裡不說,還坐在她家門口做起女紅來?

  被點名的兩名老者一起回過頭,雙目帶怨地看著害他們會落成繡娘的禍首。

  「說吧,都自個兒報上名來。」喜樂是覺得他們愈看愈眼熟,又說不上曾在哪見過。

  心不甘情不願的土地公指了指案上的神像,「我是住在裡面那個。」

  「我是城隍廟裡的那尊。」再一次被手裡的繡花針扎到指頭時城隍爺皺緊了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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