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吹笛馬上激動地揪著他的衣領。「那傢伙是佛界的?」
「他是仙佛轉世,算是個活菩薩。」
「活的菩薩?」燕吹笛的臉色直接化為慘白。
「喔……」藏冬搔搔發,「差不多就是那樣。」在場眾生中,道行最高的,除了他這個神外,就屬那個晴空最是無敵了。
怪不得甲屠令要開溜!
總算知道申屠令幹啥遇見晴空,就像遇了貓的耗子,燕吹笛重重地抖了抖身子,面後也受不了地轉過身。
「我先走了。」避難為上。
「大師兄?」還想與他多說幾句話的軒轅岳,才開口想叫住他,卻被藏冬給拉了回來。 ,「你蚊就甭理那小子了。」藏冬邊拉著他邊走,「哪,去叫你家師父收手吧,不然晴空若是改變心意,你家師父的下場就有得瞧了。」
「晴空?」還不知道站在簷上那一號人物是誰的軒轅岳,不解地皺緊了眉。
藏冬將手一指。「就那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活菩薩呀。」唉,明明本事挺大的,可偏愛待在磨房裡制豆腐,嘖。真搞不懂佛界怎會派這一款的來。
環顧四下許久,晴空將手中的法杖一揚,解除施加在下頭眾生上的束縛,目不轉睛地瞧著仍蠢蠢欲動的皇甫遲與七曜。
「七曜?」一名好不容易才恢復自由的鬼差,來到七曜的身旁輕聲詢問。
雖是不甘。也明白在這與這名來路不明的和尚耗下去,只怕最終的結果會是挫敗的七曜,思索了一會,用力地轉過身。
「撤!」
想追上的皇甫遲,在晴空又投以凌厲的眼神制住他後,不得不捺下想追去的步子,惱憤地轉身走向官階。
「師父……」在他走來時,軒轅岳急忙地迎上。「師父,為何你要對師兄……」
「不許叫那個叛徒師兄!」眼中怒火交織的皇甫遲暴喝一聲,「他是鬼子!」
一直遭隱瞞的事實,此時,像是七月寒冰,兜頭向他澆下。
皇甫遲憤咬著牙。「他是人與魔物所生之子,留著他,遲早會成為人間大患!」
腦中一片空白的軒轅岳,在皇甫遲揚袍離去時,怔望著他決絕的背影,這才明白,當年為何皇甫遲要將燕吹笛逐出師門,為何燕吹笛的法力。會比任何人來得高強。
他茫然地撫著額,「怎麼會……」
* * *
安陽宮內,千夜安生在殿中繪了陣法的陣式裡,在軒轅岳拖著蹣跚的腳步前來時,已在陣中休息了數日的她緩緩睜開了眼。
夜深的殿內很安靜,因此,踩在地上的步子聽來都聲聲地悶響在殿中,一言不發的軒轅岳,面色如土,看上去,仿若死過了數回。
頹坐在千夜面前的軒轅岳,怔看著地上他所給的陣式。
什麼是非曲直,正義公理,自那日一戰後,都在他的心中模糊了。以往,謹遵師訓的他,是多麼地恪盡職守。為人間、為百姓做盡了他該盡的職責,在他心中的天秤,也一直穩固不搖,可在乍見皇甫遲大殺無辜眾鬼,再回想起當年為千夜而殺的鬼子暗響後,他再也分不清他嚴守的界限在哪?在他腦中,始終烙著嘲風問過他的話,他的所作所為,是否真是人間所需的一切?
一直以來,皇甫遲就是他敬仰且深信不移的師尊,而燕吹笛,則是他無比崇拜又羨慕不已的師兄,他倆之間,誰是誰非,他總弄不清,也不明白為何好好的一對師徒會突地反目相向,可真明白了後,他又不知該怎麼去接受這個事實。
為人間,他誅鬼殺妖除魔,自以為是公理正義,但他萬沒想到,燕吹笛竟也是不屬人間的一派眾生。
他茫然地啟口,「大師兄的事,你早知道了?」
「知道。」千夜已不想隱瞞。「早在他離開師門前,他曾告訴過我。」
軒轅岳聽了。更是無比心灰。
「為何他不告訴我?」師父知情,千夜也知情,唯有他被蒙在鼓裡,在燕吹笛的心中,到底是怎麼看他的?
她自然一歎,「因他知道你不會接受這事實。」
「你是怎麼看師父的?」在見了皇甫遲大殺遊魂後,他不得不問,也根想知道,在其他人眼中,皇甫遲究竟是什麼模樣。
「就和大師兄一樣。」她緩慢地抬起頭,雙肄炯炯,「為人間,師父沒有錯,但在眾生間,師父的罪太深了。在師父眼中,為成就大業、為滿足私慾。不只是人命,就連眾生的性命,都是一文不值。」
軒轅岳沒有回話,但在他緊握的拳心裡,卻悄悄滲出絲絲鮮血。
「我要走了。」感覺身子較為舒坦後,千夜自陣中站起,低首看著心中千思萬慮卻怎麼也拆解不開來的他。
他不得不警告她,「這一走,你會死的。」只要她待在陣中,或許能為她多爭取一些時間,若是師父有其他法子,說不定她還能夠活下來。
「我不想死在這,我想死在他身邊。」款步踏出陣外的千夜,來到他的身旁蹲下,一手輕撫他看似心灰意冷的臉龐。
軒轅岳深深看進她堅定不移的眸心,明白了她非走不可的原因,也自她眼中看出了被情網纏繞的模樣。
「告訴我,你會苦習術法,就是為了他?」當年她算是師門中最不認真的一名弟子,但在那個冬日過後,她會一改前態發奮苦修,或許,原因就出在那個男人身上吧。
「對。」只把心事告訴他的千夜,落寞地垂下了眼睫,「但到後來,我的式神還是沒法讓他安然無恙,而他,還因此成了陰界的戰鬼。」
軒轅岳也為此頗感自責,「抱歉,我的術法是保住了他的性命,卻無法阻止陰整將他拖往陰間。」
「別這麼說。」她輕輕搖首,「若是無你,他恐怕連回來人間的機會都沒有。」
他自懷中掏出當年她交予他施法的綾巾。遞至她的掌心裡,千夜感謝地將它握緊,站直了身子後,抬首看向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