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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師妹!」

  就在千夜死後。原本被千夜困在江邊,打算重新進攻的四位陰差,在一蓬青色的幽火出現在他們面前後,齊聚在冥火前,低首聽著傳達鬼後之訊的冥火鬼語,許久,當冥火消失之時,四陰羞中為首的無妄朝身後的大軍一喝,率大軍往夜暮的尾端撤去。

  親跟目睹千夜之死的皇甫遲,腳下有些不穩地退了兩步,半晌。他深吸了口氣,站穩身子後,隔江遠望已達目的面撤退的陰界大軍,他一把握緊了拳心,道袍迎風一翻,也帶著旗下弟子離開淒涼的江邊。

  東方的山巒遍鋪上一層粉彩,夜色已盡,晨曦將臨,江岸兩處燃燒的熊熊火炬也快燒盡,抱著千夜獨坐在沙洲上的七曜,眼眸空洞地看著懷中的千夜,沒注意到四周發生何事,也不覺時間的流逝。

  心碎了一地。

  耳邊迴響著的,是她辭世前的隻字片語,身上遺留的,是她耗盡了生命所為他換來的一切。

  因她,他不再失信,他守住了對鬼後的承諾,也是因她,回到人間後,他對得起內疚的過往,願放下對皇帝的恨,想當初,他還一逕地想報仇,如今想來,一切都變得那麼渺小可笑。

  報什麼仇呢?到頭來。他連她也留不住。

  他怎會捨得她走?

  依依難離的指尖,走過她蒼白的臉龐。劃過他曾親吻過的唇瓣,他試著將她再擁緊一些,好感受她留給他的餘溫。他總是這樣。總沒察覺她隱藏的心事,在出門前見到她給他那記似訣別的笑意時,他就該有所警覺的,可他還是沒有看出來,還是沒來得及阻止她以一死來換得他的承諾。

  他茫然地望向四處苦無邊境的弧寂。

  解脫了那樁烙印在心頭的虧欠、兌現了對鬼後的承諾,如今,他已完成他回來人間的目的,原本因復仇而塞得滿滿的心房,卻在千夜死去後,倏地空了,就連懷中僅有的柔情,也隨著她遠走。現下的他,還剩下什麼?再次孑然一身的他,又該上哪?回那不屬於他的陰界?還是留在這已與他了斷的人間?

  無處可歸。無人可戀。夭涯無路。

  在這天色將明時分,七曜徐徐地撫著千夜的發,仰首望著天際那一方千夜最愛看的遠山,看著曦色裡那你我不分的青山白雲。忽地有些明白。為何她總愛看那山雲之景。

  那是她的希望,她渴望在她離去後,能再有機會回到他的身邊,希望即使她有天如雲朵消散了,他還是會等在原地待她歸來。可她這一走,不是幾個秋冬,不是陰陽兩隔。而是永遠,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他永遠再見不著她,這永遠,太遙遠了,而她小小的心願,也永不能實現。

  當清晨的涼風蕭瑟地吹上他的面頰時,他釋然地漾出淡淡笑意。

  天涯若真是無路,那麼,就以心為歸處吧。

  「我說過我不會嚥下你的愛恨的。」七曜珍愛地吻著她已涼的唇瓣。不悔地向她低浯,「我陪你一道走。」

  坐在不遠處的軒轅岳,聽了後猛然站起身。

  「等我,我就來了。」一手捉來擱放在旁的大刀後,他飛快地拔刀出鞘。

  「七曜!」

  當拔腿狂奔的軒轅岳趕至他們的身旁時,樣前的景象,令止住腳步的他,忍不住鼻酸地別過頭。

  一手緊擁著千夜的七曜,已將刀深插進自己的心房裡,倚在他肩頭的千夜似睡著了,而他也微笑地擁著她入眠。

  失去所有力氣、也失去重心的軒轅岳。頹然地在他們面前重重坐下,眼中泛著淚光的他,心酸地看著他們不兩分的模樣。

  他低下頭,顫抖地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不斷地在腦中回想著,皇甫遲所做的一切,與千夜為求兩界和平的一死,以往他曾篤信的信念,在這日清晨,支離破碎。

  陰與陽,邊界在哪兒呢?

  是在生與死之間嗎?還是在有情與無情的邊緣?

  或者,它根本就只在心中,沒有界限。

  自晨霧中走來的燕吹笛,無聲地經過垂面低首的軒轅岳,走至七曜與千夜面前,施法將那兩縷無處可歸的幽魂收至袖中,而後再彎下身於,拾起那顆晶瑩的舍利。

  不說不動的轅轅岳並沒有阻止,燕吹笛低首看了他一眼,而後無言地走開。

  * * *

  「聽說……軒轅小於離開師門了。」

  跑到天問台串門於的藏冬,坐在長廊的木板上,邊看著燕吹笛在院中燃燒堆積成小山的秋葉,邊將這個聽來的小道消息傳達給他。

  「他早該離開了。」蹲在地上,一手拿著枯枝翻動葉叢中星火的燕吹笛。聽了,似乎沒有多大的意外。

  藏冬直視著他落寞的背影,。你不去找他嗎?「

  「他若能想通,他自然會來尋我。」在濃煙熏上他的面龐時,燕吹笛站起身。拍著身上剩餘的落葉及煙灰,而後轉身上了長廊走進屋內。

  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才好的藏冬,一手搔著發,慢吞吞地跟著踱進屋內,但在進了屋後,他的兩眼好奇地在屋內四下搜索。

  「找什麼?」,粗魯地將一碗款客的熱茶推至他面前的燕吹笛,冷著眼。不滿地看著他張望的模樣。

  「申屠令那傢伙呢?」兩手捧著茶碗的藏冬,兩眼滴溜溜地轉,「又被他溜了?」他還以為那只魔終於肯來面對這個令他頭疼的燕吹笛,或是燕吹苗早把他給逮著了呢。

  當下燕吹笛說翻臉就翻臉,「別在我面前提那傢伙的名!」

  一手摳著下頷的藏冬,實是百思不解。

  「奇怪的父子……」這對父子是怎麼回事呀?一個沒命的落跑,一個死命的到處狂追,卻總是在見了面後,除了吵還是吵,他們父子難道不曾想過要改變以下彼此聯絡感情的方式?

  燕吹笛一手指著他的鼻尖,「我警告你,從頭到尾我可沒承認過那傢伙是我老爹!」既然申屠令都不認他了,他幹啥要認帳?哼,不認就是不認,誰稀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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