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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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抱歉,我的這雙眼,分不出男女老幼。」想到彎月還在外頭等著,雷頤只想速戰速決,他抬起一掌凌空捉來一柄劍。

  也不認為他會手下留情的嗔婆,望了近在眼前的門檻一眼。

  「你是該早點逃的。」快速攔擋在她面前的雷頤冷冷逸出笑。

  豈料嗔婆非但不逃,反在下一刻舉杖回身刺向他,頗感意外的雷頤隨意揚劍一擋,但施在劍上的力道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沉,逼他不得不收起散漫的心情認真了起來,就在這時,原本端放在屋內的彩級與織錦,卻自捆布的紙碇上齊飛而出,層疊纏繞住他,強大的力過緊緊將他捆縛住。

  魔不可貌相,怪不得她曾是彎月的主人……受困的雷頤,不禁重新估量起這個道行與外表成正比的嗔婆。

  織繡著眾人愛恨的布匹,透過布料滲進了他的髮膚之中,在他身上造成了細細密密的疼,猶如針刺也似刀割,在嗔婆手執著尖端銳利的木杖,欲趁此良機一鼓作氣襲向他時,雷頤深吸了口氣,稍一使勁即震碎撕裂了身上的布匹,殘布碎成片片,猶如七彩的雪花飛散在屋內,當未抵地的破碎布片飄掠過嗔婆的眼前時,一劍將對準了他的木杖劈砍成兩半的雷頤,同時揚起另一掌施出一朵法蓬,將蓮心朝她的眉心直蓋而下。

  在雙方止住了動作後,屋內有一陣子失去所有聲響,一縷冷汗劃下嗔婆的額際。

  遭佛界法蓮定住的嗔婆,低首看著那柄架上她頸間的利劍,持劍的雷頤不但不止住力道,反而還任劍身刺進她的頸膚,陣陣森冷的劍氣自她破口的頸間急速泛蔓至她的全身,她駭然望進雷頤那雙無絲毫暖意的灰眸裡。「我……我願把她的愛恨還給她……」不敢試煉他的耐心,嗔婆忙不迭地討饒。

  「在哪?」雷頤隨即將長劍自她的頸上撤開,改以五指深深掐按著她的喉際。

  枯瘦的指節顫顫地指向屋中角落深處,那一正獨自擱擺在壇上的綵緞。

  「你使喚了她多少年?」看著蒙塵的綵緞,雷頤暗自加重了指間的力道。

  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近、近千年……」

  「毀你千年道行,公平吧?他微扯著唇角,眼中寒光一閃。

  「不——」

  痛徹心肺的呼號聲,在雷頤以另一掌穿過她的胸口時爆發開來,他無動於衷地自她胸坎裡掏拔出某種東西,在將手抽回來時,一迸將掌心之物給捏碎。

  「你毀了我所有的道行……」髻散發亂的嗔婆,恐懼地睜大了眼,看向他手中那顆耗費了她畢生心血,才凝聚而成的丹元。

  雷頤攤攤兩掌,「我撒謊。」

  頓失力氣、胸口劇烈疼痛的嗔婆頹坐在地,雷頤則是慢條斯理地蹲在她的身旁,笑拍著她寫滿風霜皺紋的面頰。

  「不殺你,是因我要你活著。」他在他耳邊低語,「就像彎月一樣,痛苦的活著。」遭她奪走愛恨的人,在得知她道行已毀後,想必會登門來討回他們所失去的吧?只可惜,他沒閒工夫留在這看戲。

  愕然詫瞪著他的嗔婆,不願相信地頻頻對他搖首。

  不一劍給她個痛快,反倒要她如此活下去,他的心,豈只惡於他千倍萬倍?像他這種劍靈,怎可能會是神之器?

  不理會她的雷頤,起身走至屋角取來那匹屬於彎月的綵緞,不回首地走過坐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她。

  一直坐在湖心亭中背對著織坊不願看的彎月,在雷頤的腳步聲接近時,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在雷頤攤開了綵緞振去上頭的灰塵後,他站在她身後,用綵緞自她身後將她包裹起來。

  當綵緞貼上彎月身子的那一刻,她似受驚地掙動了一下。雷頤按緊她不讓她掙脫,不過片刻,在他倆的目光下原本色澤斑斕的綵緞,逐漸褪了色,消失的色澤彷彿全都融進了她的身子裡,不過許久,披在她身上的綵緞宛如一隻褪了色的蝶,轉眼間變得潔白無瑕。

  拿回愛,同時代表著她也拿回了很,壓根就不想拿回恨意這玩意的彎月,芳容上的神情沒有半分的雀躍,相反的,她以兩手緊緊環抱住自己,試著想將心頭那些一湧而上的恨意全都壓下去。

  她不想恨的,她真的不想。

  她不願回想起她憎恨他們的原因,更不想將那些早該入了土的回憶,將它們再次掘出土來鞭屍一次,也再將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鞭苔一回,但飄揚在遠處的綵緞與染布,似一段段她想忘卻總忘不了的回憶,不停地在風中飄蕩招搖,看著那一些交織纏繞了不知多少人愛恨的綵緞,她無法克制那些再次復活的無限恨意。

  他們總是想拿就拿,從不過問她的意願,在控制了她後,身為支配者的他們,拿她的滄桑締造他們的風光,用她的血肉填平無止境的慾望,卻從無一人想過,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度過每一日的,又有誰會知道,多少的貪慾造成了她今日的悲愴?

  在數不盡的黑夜裡,她曾對月吟嘯,只想為支離破碎的自己而哭,可是被困在刀中的她,乾枯的眼眶裡連一點同情自己的淚意也無,在她燕吹笛手中獲得自由後。她常看見人間的孩子坐在地上啼哭,她好想蹲下身子告訴他們,當你還能哭出來時,是該慶幸,你尚有表達傷心的權利,最可悲的是,當你想哭的時候,卻連一滴眼淚也沒有。

  沒有愛恨、沒有悲喜,甚至也不肯留下一絲希望給她,除了只是活著外,她與木頭人有何不同?在他們強行自她身上奪走那些時,他們也一進把她的未來給搶奪殆盡。

  這教她怎能不恨?

  什麼厭倦殺生?她恨不得殺光她所有的主人!

  多年來總是限制著自己絕不能起殺意的彎月,在殺意不知不覺蔓延了她整個腦海時,她體內的五臟六腑,隨即狠狠地作絞擰痛,她的筋骨膚肉,也彷彿遭到外力摧斷撕裂。察覺到她劇烈抖顫的雷頤將她轉過身來,在捧起她的臉龐時,意外地看著她痛苦萬分的表情。「怎麼了?」在她想推開他時,他緊張地挨在她的身畔問:「是哪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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