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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夢裡的他,是方成為劍靈的他,意氣風發、睥睨三界,他的存在,不僅對三界來說是獨一無二,在她眼中,他的光芒,同樣也是誰都不能取代。

  夢境裡的仙海孤山,則是一則美麗的記憶,在那裡,沒有紛爭喧擾,也無塵世的煩憂,只有兩個相愛的男女,和他倆親手編織的愛情,令她懷念幸福的過去,更懷念被他擁在懷中小心呵護的甜蜜,但在那日過後,她成了被遺忘在天邊的孤月,與她緊密相偎的星子,再也不在她的身旁。

  世人不知,月兒之所以美麗,是因有了星子的襯映,月兒之所以裊裊挪移,是因有著星子的牽引。當月兒變得殘缺,孤單成了習慣,她的世界亦失去了光芒。數千年過後,當他再次帶著耀眼的光輝重回她的天際,她才深刻體悟到,她的這片天地,沒有他,是不行的,哪怕是她早已滄桑閱盡,哪怕是破碎得難以再找回原來的自己,她還是渴望他再一次的回眸,抑或再一次的呢喃耳語。碧落遲疑地指向她的心口,「這裡……是為了雷頤一人而痛的?」

  「嗯。」

  「彎月。」碧落含笑地輕點著她的界尖,「你知道愛與喜歡,這兩者的差別在哪嗎?」

  「在哪?」始終不知在拿回愛恨後,自己是否已能重新掌握愛恨的她,眼中有著懵懂。

  「在心痛與否之間。」愛情帶給人們最珍貴的禮物,不是海誓山盟、生死相許,而是那份真正活在心底的痛感。

  恍然睜大了水眸的彎月,很難相信,她一直認為她很難再次辦到的事,竟早在她的心痛間有了答案。

  「其實你一直都還愛著雷頤,你未曾拋棄過他,只是你沒有了愛恨,因此無法分辨那種感覺。」感謝老天,他們並沒有奪走她心痛的權利,也沒奪走她再愛一次的機會。

  她茫然地問:「是嗎?」

  察覺內室外頭傳來一陣輕響,彎月在枕上轉過頭去,隔著紗簾,見著了那抹方纔還在她的夢裡柔柔撫慰著她的身形。

  「是我找他來的。」碧落笑了笑,收拾好榻邊的東西後起身向她叮嚀,「待會與他談完了就歇著吧,你傷得很重,得好好養上一陣子。」

  兩眼停留在雷頤臉龐上的彎月,並不知碧落是何時離開的;她靜靜地看著明明才分別了數日,卻讓她覺得她似乎又再等上了千年的他。

  收到碧落緊急通知趕來妖界的雷頤,踩著遲緩的步伐,一步步踱向她,在來到她的榻旁坐下時。他低首瞧著自鬼門關前走過一回的地,在他面上,失去了往昔的輕佻與戲謔,替換上的,是那日她曾在丹房中見過的內疚。

  不捨的指尖輕撫著她的臉龐,「疼嗎?」

  「好多了。」

  有氣無力的音說,方一抵耳,即讓他攏緊了劍眉。

  「你不必自責的。」她淡然地陳述,「沒有必要。」每個人都有著必須由自己背負的過去,這不是任何人造成的,那只是種命定,並非責任。

  神色複雜的雷頤,以指撫過她無血色的唇瓣,而後緩緩俯低了身子,以唇輕觸她涼涼的唇。

  「見到心魔,怕嗎?」吐露在她唇間的低語,像是種不願意勾起她往事的小心翼翼試探。

  「怕。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比起心魔那日對她所做的,她更擔心的是心魔想對他做的。

  「你的這裡並沒有過去。」他的大掌落在她的胸坎上,「告訴我,為何你總是走不出來?」每當他解開她一個心結,她又會被另一個困縛住,要到何時,她才能拋開過往自在地行走呢?

  凝睇著他的灰眸,彎月想了很久,決定托出她最不願讓他知道的一面。

  「我記得你曾問過我,那些主人皆不是我的對手,為何我不殺他們。你想知道原因嗎?」

  「我一直都在等著你親口將它說出來。」她封口,申屠夢也不願透露,他再千思萬慮,也找不出答案來。

  她談談的語調,聽在耳裡,卻異常沉重,「每個自我身上拿走們於我的東西的主人,他們全都向我下了個同樣的咒。」

  「什麼咒?」難道碧落並沒有全部告訴他?

  「永不能殺他們。」她一字一句地掀起藏在她身上最大的致命傷。「我若對他們起了殺意,我將會生不如死。」

  不是五臟俱裂,即是筋斷形毀,這種下場,教她怎麼殺他們?別說動手,她只是見著了他們都會忍不住想要逃避,更何況是在起了殺意後,那一再讓她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後果?那種苦頭在她獲得自由後,她已經嘗過太多次了。

  浮光掠影急速在雷頤的眼前劃過,那日在嗔婆那裡時她的異樣,她在得回了愛恨後無端端的受傷……

  「我雖厭倦殺生,但倘若我能,我定會親手殺了他們。」芳容上神情平淡如故的彎月,自顧自地說著,「我恨不得殺了他們拿回我所失去的,好讓我不再如此殘缺,但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我不願因此而賠上我的性命。」

  她並非真的無慾無求,她有殺意的,可說是本能,也可說是仇恨。

  在經歷了各界的主人、吸取各界的術法與殺技後,再次獲得自由的她,靈力遠遠勝於存在刀中之時,也因此,這讓那些欲得到她的眾生更為她瘋狂了,眾生使出渾身解數就只為了能得到她,為此,她四處閃躲,遊走於人間的邊緣,好幾次,看不過去的燕吹笛說願替她出手解決他們,甚至是代她去打發那些又找上她的主人,但她都推說不要、她會自己解決,實際上,她是見不得他們死。

  她見不得,他們死在她以外的人手中,可她,卻又永不能動手。

  在無盡的生命中,曾經出現在她生命裡的眾生,大都是偷兒,他們自私地竊走了屬於她的一切、剝奪了她的自尊,有時,她情願他們乾脆抹去她所有的記憶,或是奪去她的所有,不要像這般,東偷一點、西搶一些,令她保留了些什麼,又令她失去了些什麼,四分五裂之餘,還要她用這一身僅剩的殘骨,好好地活著供他們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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