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是自個兒練的,她與我的身份不同,我沒有練。」關弄玉幽幽地輕歎,面容低垂,玩著胸前的長髮。
「礙於顏面所以不能練?」要不是顧著關家的面子,她何必在深夜時練武?
關弄玉突然義正嚴詞地道:「我是個纖柔的千金,怎麼會去練那粗俗的功夫?」
「這樣啊,纖柔的千金?」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這句話如果是在昨天之前聽到,他可能還會相信,但是經過昨晚後,現在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的。
關弄玉以為自己露出馬腳,立刻語氣失望地間他,「你認為我不是嗎?」
「你是。」他拍拍她的肩給她的演技信心,然後轉身走至書架前拿書,還喃喃自語,「至少目前是。」
「韓渥,你要教我功夫嗎?」她看他又要上課了,於是搶在他開課之前問他。
「我不能教一個纖柔的千金練粗俗的功夫。」他面色凝重地拒絕。救她?他沒教就被她偷學,教她後他所有的功夫會全部被她偷光,而他師父地下有知,絕不會原諒他。
「你剛才說我該練些能防身的功夫。」關弄玉很會找借口,順著他剛才說過的話要他教。
「你有喜兒就夠了,再不然也還有我這個夫子護你,你不必擔心你的安危。」韓渥太明白她在打什麼主意,三言兩語的就擋掉。
「弄玉想再看看你的英姿,露幾手給我看好不好?」她軟聲地向他央求。不肯教?
那她用看的也可以學,只要他肯出手,她就能全部學下來。
「你太誇我了,其實我的功夫沒什麼了不起。」韓渥忙貶低自己。露幾手?再給她看還得了,她就是用眼睛偷走了他的功夫。
「我沒誇你,你的武功真的是好極了,是我看過最了不起的西席先生。」她此時是誠心誠意地讚美他,就是因為他武功太好,她才更要跟他學。
「對,我是老爺聘來的西席先生,要以教授課業為重,不能教你功夫的,否則老爺若知道我教你功夫,會革除我。」他照著她的話來說,搬出關出塵來壓她。
「我爹不會的,教我好嗎?不然讓我看看也可以。」她繼續對他擺出美麗的笑臉,她才不怕她爹。
「習武會壞了你的名聲,這不合禮,我決定要讓你做個有禮之人,而且有禮的千金是不該學粗俗的武藝,我是為你著想你知道嗎?」他把她剛才說過的話全部用在她的身上,輕輕鬆鬆就把她制得死死的,讓她沒法再跟他辯。
「謝謝你的教誨,你為我考慮如此周詳,是我糊塗了。」關弄玉暗暗地生氣,言不由衷地感謝他。
「不客氣,這是身為先生該做的。」打贏了這一局,韓渥得逞地笑著,指著她的座位要她坐下。
「我們要上課了嗎?今天還是學關家的地形方位嗎?」她對練武的興趣遠較上課來得大,表情顯得意興闌珊。
「那個已經學過了,今天我們開始學認識九龍鼎。」昨天他就把關家的地形摸透了,但是他對那個九龍鼎還摸不透,得再深入研究。
「我去取圖來。」又演回好學生的關弄玉,立刻起身表示要去拿圖。
「弄玉。」他看著她的臉思索了一會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這次上課不用看圖嗎?」他上回不是指名要那張圖?
「我想我們得先上另一堂課。」他拉近她,彎下身子與她平視,高深莫測地盯著她那雙聽到武功兩字時,會發光的眼眸。
關弄玉張大了明亮的眼眸問道:「什麼課?」
他盛滿笑意,「說謊的技巧。」她這門學問修得太差,身為西席的他有必要好好指導她。
※ ※ ※
「弄玉,你缺不缺練武的伴?」韓渥坐在屋頂,輕聲的問著又在夜半辛勤練劍的關弄玉。
「韓渥?」關弄玉停下招式,聞聲抬頭找到他,劍尖抖顫地指向地上。
韓渥輕盈地飛縱,滿臉笑容地躍至她面前。
「你跟蹤我?」她的臉上沒有往常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聲音冷冷地問。
「我在上頭等你來的。」他總算見識到她不同的一面了,雖然和往日有些落差,可是他比較喜歡真實的她。
「我在半夜練武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她將劍往後一拋回鞘,不莊重地直接以袖拭著額間的汗水。
「知道,我也曾向你暗示過。」他遞上一條手絹給她,在她掌心輕劃過她因握劍而生出的細繭。
「難怪那天你會問我是否習過武,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既然已經被他識破了,她索性不再裝,大方地接過他的手絹。
「我來關府的第二晚。」韓渥誠實地說。
「那晚你看到我練功了?」關弄玉機敏地假設,那天她可能是太過於用心練功,所以疏忽了週遭的危機。
「我還看到你在松林裡做的事,也聽見你說的話。」韓渥靠在她的耳邊,似笑非笑地說,提醒她他知道的事可不止一件。
「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細,為什麼這幾天不揭穿?」關弄玉一臉無所謂,對自己做的事被他知道完全不以為意。
「我想看你能演到什麼時候。」韓渥幫她把稍微凌亂的發整理了一下,替她把珠鈿插好。
「你若不揭穿我,我會一直演下去的。」她喘了口大氣,心底很感謝他揭穿她的偽裝。
「我就是受不了每天面對你偽裝的樣子,所以才決定揭穿一切。」不是因為她演得不好,而是因為她演得太像,使他有點分不清她的真面目,害得他也跟她一起假裝。
「求之不得,以後我可輕鬆了,什麼關家的名媛閨秀?我呸!」她鄙視地嗤道,本性表露無遺。
「這才是你的本性?」韓渥真是開了眼界,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她的轉變。
「失望嗎?」她揚唇笑了笑,想看這個見了她本性的男人會不會被她嚇跑。
「不,我很佩服你。」韓渥忙拱手稱讚,本性是這樣的人能把大家閨秀扮演得那麼好,能把性格分成兩種過日子,她真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