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滄雲走到柴房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景象,緋月完壘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斧頭扔在一旁,柴薪也被踢散在一旁,而她的嘴則一張一合地咕噥著,就算隔著一段距離聽不見,但也猜得出她咒罵的對象是誰。
「何必對木頭出氣?」畢竟不是每天都能見到如此狼狽的緋月,滄雲憋住笑意,踏前一步主動打招呼。
緋月沒好氣地抬起頭,齜牙咧嘴地開口:「副——城——主——」看到弟弟就聯想到哥哥,美麗的小臉頓時變得十分猙獰。
「一、二、三……八、九,噌噌,連劈柴這種小事都做不來,我早就和大哥說留你下來是個負擔。」像是故意要激怒對方似的,滄雲好整以暇地數了數劈好的木柴,最後不甚滿意地皺眉。「別說我不念舊情,你倒是說說,留你在這裡除了多了個吃飯的人,還能有什麼用處?」
「衛、滄、雲!」緋月咬牙切齒地喊出對方的名字,一雙星瞳幾乎要噴火了。「山水有相逢,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討回來的!」
「你這句話說的真好,如果沒有先前的『惡因』,你又怎麼會有現在的『苦果』?」滄雲一點也不同情地奚落。
「算了,本姑娘沒心情和你廢話。」緋月冷哼。關於一年前的「往事」,聽個一、兩次或許會有內疚,但要是像唸經一樣在耳邊一提再提,再多的愧疚也全部消失了。「你來這裡幹什麼?沒看過女人劈柴,還是你那位了不起的城主哥哥又想出新花招要款待我了?」
「沒錯。」滄雲淡淡一笑。「讓你整天劈柴是個好主意,但今晚滄溟城有一場晚宴,到時候需要很多幫手,可不能白白浪費你這位奴僕,對不對?」
「奴僕?」銀牙咬著下唇,緋月冷冷重複道。先是柴夫跟著是奴僕,好,果真是一丁點也不浪費人才啊!
「沒錯,就是奴僕。」滄雲微笑重複,跟著故意上下打量緋月,緩聲道:「今晚到場的全都是貴賓,我奉命帶你過去梳洗整理一番,模樣太邋遢要是嚇壞貴賓那就不好了。」
「很遺憾,我砍柴砍出了興趣,沒興趣做別的。」緋月嘿的一聲冷笑著拒絕!
「月。」滄雲搖搖頭,略帶遺憾地說。「你已經害得巧兒失去了嗓子,應該不想因為違抗城主的命令,讓她再失去其他的東西吧?」
「他敢!」緋月惡狠狠地瞪視著滄雲。
「所以,你會是今晚宴會上最溫馴的奴僕對吧?」滄雲雙手環胸,表情愉悅。
「……是。」緋月將雙手緊握,就怕自己克制不住,衝上去掐死衛滄雲,深吸一口氣之後,緋月僵硬地點了點頭。
「很好,跟我來。」滄雲點點頭,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緋月用力深吸一口氣,努力挺起纖細的肩膀,毫無所懼地跟在滄雲的後頭,離開了柴房。
哼!衛溟海!不管你有什麼花招,儘管使出來吧……
第五章
還沒抵達宴客殿堂,緋月遠遠地就聽見裡面傳來了絲竹樂曲、歌唱與喧鬧鼓噪的聲音了。
緋月和其他奴僕一樣,換上了簡單的黃衫,一頭長髮梳成規矩的兩條髮辮,最後還煞有介事地在臉上蒙了一條鵝黃色絲巾,據說,這是滄溟城宴客時女奴必要的裝扮,將容貌遮住大半,一來可以讓奴僕們專心工作,二來也不讓賓客對容貌較佳的奴僕產生覬覦。
緋月在滄溟城十年,並沒有參加過殿堂的任何一場宴會,除了緋月當時本身對這種只是飲酒作樂、無聊喧鬧的場合沒興趣,最主要也是因為溟海不希望讓不相關的人見到自己細心呵護的小女孩。
離開滄溟城之後,她假借赫連靳宇之名行走四方,因此不管喜不喜歡或願不願意,都參加過不少宴會。雖然說對宴會本身不會太好奇,但依舊忍不住抬起頭四處瞧瞧,畢竟這可是她第一次參加滄溟城的晚宴,呃……雖然說自己並不是客人。
「……唔……嗯嗯……」小心翼翼跟在後面的巧兒輕推緋月的手臂,提醒她此時是奴僕的身份,要她快點低下頭,不要好奇的東張西望。
「好啦!你別擔心。」緋月輕聲保證,和其他人一樣溫馴地低下了頭。
不能再給巧兒惹麻煩了!緋月在心裡提醒著,當自己回房換好一身奴僕裝扮後,意外地看到巧兒出現在房門外,她從滄雲得意洋洋的表情讀出他的用意,他們是故意讓巧兒跟在自己身邊,時時刻刻提醒她,一旦她有任何異常舉動,他們第一個會對付的就是巧兒!
真是卑鄙!但確實有效,在這裡,她有把握可以掩飾任何情緒,但就是無法讓親如姐妹的巧兒再受任何無妄之災了。
衛溟海……卑鄙的傢伙!像在進行某種特殊的儀式一般,緋月在心中先咒罵溟海一次,這才滿意地跟著三十幾名身穿黃衫的奴僕魚貫地進人殿堂,開始執行今晚的工——宴會上乖巧的奴僕。
奴僕在宴會上的工作,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最主要的就是得時時注意賓客的需求,適時地遞上美食和美酒,讓賓客盡興,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用做。不像她曾以赫連靳宇身份參加過的某幾場晚宴,女僕和在場表演的歌妓地位一樣可憐,在主人刻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就算被宴會的客人輕薄,抑或是強拉到座位上調戲,連吭都不能吭一聲。
雖然此刻自己與溟海是敵對的,但,她也不得不稱讚他的宴會並不是那種縱慾貪歡的下流宴會。
正因為不必時時擔心自己的安危,緋月在熟悉了服務程序之後,也不忘忙裡偷閒,把握機會打量今晚與會的主人和賓客。
衛溟海,理所當然的是殿堂內最醒目的男人;他神態慵懶、悠閒地坐在正中央,及肩的黑髮狂放不羈地散在肩頭,衣服外還多披了一件暗黑色、緄金繡邊的披風,寶藍色的眼睛為他陽剛的英俊五官多添了一絲神秘,也輕易地擄獲了在場所有女子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