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起門來茱兒準備好好梳洗一番,經過一夜的折騰下來,她覺得渾身上下髒兮兮地,身上彷彿黏了好幾層污垢。她放滿了一缸水,開始很努力地想將衣服脫下。
這時難題來了,她的肩被蘭斯洛用三角巾給固定住了,除非有人幫忙,或是拿一把剪刀將衣服剪開,否則她一個人絕對無法將這件衣服脫下的。
「可惡!」望著眼前一缸熱氣蒸騰的熱水,茱兒卻只能無助地瞪視著。
「嘎」一聲,蘭斯洛推開門,高大的身子進來後,讓浴室的空間變得很小。
「你一向這麼無禮嗎?」雖然她的衣服還好好地穿在身上,但蘭斯洛擅自闖入實在大過分了。
「你一向這麼頑固嗎?」他笑了笑,反問茱兒,在聽到裡面半天沒動靜後,他當然可以想像得到茱兒的窘況。
「借過,我不洗了。」她咬著下唇想了一下。寧願放棄熱水澡,也不願讓他幫忙。
「茱兒。」蘭斯洛伸手擋住她,難得正經地開口道。「剛才我洗澡的時候,身上衝掉好多只虱子,我想可能是我們穿過山洞時沾上的,這種蟲我看也沒看過,不知道有沒有毒,你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果然。茱兒的臉色一白,大大的紫眼眨呀眨地,嚇得快要掉出淚來了。
「你別哭啊!」他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她卻真的被嚇到了,蘭斯洛急道。「是和你鬧著玩的,你別哭嘛!」
「你為什麼一直欺負我?」她聽完後,心裡鬆了口氣,原本含在眼眶的淚反而滑了下來,跟著成串的淚珠滾滾流下,嚇得蘭斯洛手忙腳亂,覺得自己可惡極了。
「茱兒,你別哭啊!」他想伸手將她攬進懷中安慰,卻又怕惹得茱兒更加生氣,最後只能無辜地站在原地,不斷地向她道歉。
茱兒哭了好一會兒,或許是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伸出手擦了擦淚水,抬起頭看著他。「你幫我拿一把剪刀進來。」她一向愛乾淨,就算身上沒蟲也渴望洗個熱水澡。咬著下唇想了半天,最後想出了一個折衷的方式。
蘭斯洛見茱兒不惱他了,也很識趣地去外面拿了把剪刀進來。
「你幫我把外衣剪破,這樣就算幫我忙了。」茱兒紅著臉轉過身子,說出她覺得比較安全的方法,就是穿著內衣泡澡,不但可以清洗身體,也不會太過尷尬。
「好。」蘭斯洛握著剪刀向前,小心地剪開了她的洋裝,剪開的布料滑下她的身子,最後只留下了棉質的貼身內衣。
「謝謝。」茱兒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了,她背對著蘭斯洛,慢慢跨進浴缸,直到整個身子都沒入了浴池,她還是不敢回頭。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洗頭。」蘭斯洛輕咳一聲,努力地想表達善意,背對著他的茱兒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你放輕鬆,我不會在浴池裡謀殺你的。」得到茱兒的允許後,蘭斯洛向前半跪在她身後,將她略顯僵硬的肩向後扳。
茱兒輕笑出聲,也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了,她依言放鬆自己,將頭放心地向後微仰。
蘭斯洛這輩子第一次幫別人洗頭,一方面又要顧到茱兒的肩膀不能沾到水,另一方面又怕泡沫弄到她的眼睛,手忙腳亂的樣子好不狼狽。
「總算發現你有不擅長的事。」茱兒閉著眼睛。嘴角含笑打趣到,在她頭上遊走的手指頭力道忽重忽輕,但是只要她稍微不舒適地蠕動一下,蘭斯洛就會馬上說一聲「對不起」,非常有趣。
「這是我的第一次。」蘭斯洛不好意思地開口。
好不容易捱到了沖水的階段,蘭斯洛更加小心,每一瓢水都像是計算過份量似地,一小瓢一小瓢地細心衝下,就怕弄到她的傷口和眼睛。
終於大功告成,蘭斯洛鬆了一口氣,用毛巾將她的短髮擦了擦,這才發現這項工作居然也讓他流了一身汗,看樣子等一下又要沖涼了。
「謝謝你。」雖然他的動作很大,好幾次幾乎要扯掉她的頭髮,但是他的這份心意卻是相當難能可貴,茱兒抬頭對他微微一笑,方纔的不快全部消失在這一笑之中。
※ ※ ※
當茱兒披著大毛巾走出浴室後,蘭斯洛表現出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模樣,見她走出後,他起身拿起了急救箱,再次來到她的身邊。
「我幫你換藥。」
茱兒將毛巾褪下一邊,蘭斯洛小心地剪開她傷口上的繃帶,仔細地重新消毒、上藥,再重新包紮,最後同樣以三角巾牢牢固定好傷口。
「好了,你現在去吃藥,再好好睡上一覺,我保澄明天你會覺得好多了。」蘭斯洛包紮完,將一杯水和藥丸遞給了茱兒。
茱兒用一反常態的柔順態度,吃完了藥後,乖乖地走到其中一張單人床,躺進棉被中。
「晚安,好好休息吧!」蘭斯洛以為她累了,將床頭燈轉小,在黑暗中溫柔地開口。
茱兒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正當蘭斯洛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的聲音從黑暗中幽幽地傳來,很小聲,聽起來似乎在哭的樣子。
「蘭斯洛……」她怯生生地喚著。
「嗯?」蘭斯洛躺在另一張床上,側過身子凝視著另一端的茱兒。
「你為什麼這麼做?」她真的迷惑了,他已經知道「魔鬼馬車」的事和她脫離不了干係,也知道是她害他誤中陷阱被關了起來,但是……他仍然救了她,帶她一路逃到這裡,細心地照顧她的傷口,擔心她肚子餓,怕她的傷口發炎,還細心地顧慮到她的傷口幫她洗頭;這一切的一切,除了讓她迷惑之外,更讓她心裡發酸,很想好好地哭一場。
「茱兒。」蘭斯洛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溫柔。「你願意相信我嗎?」說話的時候他站起身子,來到茱兒的床邊,夜色中他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但奇怪地,她卻一點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