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丫頭,這筆帳我們得好好算一算。
天色微白,長安城的另一個角落,一條瘦小的人影快速地閃入一間破舊的小木屋裡。良久後,木門又重新打開,從內走出了一位美少女,她警戒地環顧四周,確定沒被人發覺,才悄悄掩上木門,愉快地走回街頭。
她帶著頑皮的甜笑走進隔了三條巷子的大宅——蘇氏府邸。她輕鬆地翻過牆,正覺得一切都很順利之時,回過頭才發覺身後站了一位神色肅穆的中年婦人,她眼中寫滿了寒意及不屑,極端冷漠地盯著她。
「娘……您……起得真早……」
「來人呀!把三小姐押入柴房,罰她三日不出門。」
「娘……我只是……」
「押下去!」
被喚作三小姐的少女即是蘇嫣柔,亦是昨夜女扮男裝大鬧酒樓的俏麗公子。她垂頭喪氣地和家丁走向柴房,眼中含著淚光,倔強著不讓它滴下,她已經不想再多作辯駁了。她的親生娘親從小就對她極為厭惡,隨著她的成長這種憎惡與日俱增,除了蘇夫人,沒有人知道原因,也沒有人敢多問。
蘇大富是蘇宅的主人,娶了一妻一妾;妻子是官家千金,完美的儀態和教養使她自覺高人一等,所以她無法忍受在生完兩個女兒後,丈夫以無繼承人為由而納了一個小妾,更何況那小妾只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農莊女。讓她大為生氣的是溫柔可人、名叫「柔兒」的小妾,人如其名長得纖細嬌美,才進門沒多久,即得到蘇大富全心的疼愛。
在嫉妒心的驅使下,一次,蘇夫人趁丈夫出外經商時派人將懷有身孕的柔兒關在屋裡,對她百般虐待,終於造成了一屍兩命。她害死了眼中釘及那個未成形的胎兒。以她在家中的權威,即使蘇大富回來了也查不出真相,只能在心中含淚悼念愛妾,從此絕了再納妾的念頭。
然而,柔兒的死並沒有為她贏回丈夫的心,在一次酒醉後他錯把夫人喚成「柔兒」,再度和她有了魚水之歡。蘇夫人三度懷孕,她滿心以為可以一舉得男,沒想到仍是個女娃兒,而且是個絕美的女嬰。夫人長得身強體壯,皮膚粗黑,但生出來的嬰兒竟膚自勝雪,唇紅似血,外加一雙燦如星光的翦水雙眸,大而明亮,一點也不像她,反而像極了那個被她害死的女人,令她有股毛骨慄然的感覺。
女嬰名為「嫣柔」,蘇大富視她如珍寶,因為她像極了柔兒,而且比柔兒美上百倍,他認為嫣柔是上天賜予的珍寶,以慰他對柔兒的思慕心情。
丈夫對女嬰的寵愛挑起了蘇夫人的恐懼及恨意,她不時地想起被她害死的柔兒及那名未成形的胎兒,而那張酷似柔兒的面孔,一定是投胎來報仇的!每想及此,蘇夫人都會不寒而慄。
她在害怕及怨恨的折磨下,換掉了身邊所有的僕人,不讓任何知道柔兒之事的人待在身邊。且完全不顧念嫣柔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總是把她當作「魔鬼」一樣對待。新來的奴僕當然都不能瞭解為何三小姐不被疼愛,她是既美麗又單純的孩子啊!雖有諸多疑問,但仍舊沒人敢問為什ど。
嫣柔的童年十分寂寞,從小只有父親疼她,她是由奶媽一手帶大的,每次她問及奶媽為何娘親不理她,奶媽也只是哭著搖頭。隨著時光流逝,嫣柔已經十七歲了,充滿靈氣的雙眸配上絕色的容貌,雖然美麗,卻是一個寂寞的人。
嫣柔的兩個姊姊因母親的命令而鮮少與她碰面,大姊蘇玉雪於兩年前嫁入長安首富李家,二姊原本有心化解母親與妹妹間的僵持氣氛,但每每一提到嫣柔,蘇夫人都是無情的拂袖而去,久而久之也只好放棄。
蘇嫣柔進到柴房,用力往草堆上一躺,想到了昨天她由家丁口中得知大姊要生產了,才會偷溜出門,卻在李府看到了悲傷憔悴的蘇玉雪。從家丁口中得知,玉雪即將生產,而丈夫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嫣柔在追問下才知道她姊夫迷上了一個名妓,終日流連在青樓不肯回來。
這像話嗎?因此,她才換上男裝替姊姊打抱不平,把那個沒心肝的李則恩打了一頓。要不是被那個霸氣男子扛出酒樓,她才不會如此輕易放過他呢!
蘇嫣柔回想起痛揍姊夫的暢快感,及意外遇上的陌生男子,心裡突然覺得有些納悶——奇怪,李則恩那種人怎ど會有這種出色的朋友?想起他冷峻的面孔、莫測高深的雙眼,及掛在嘴角的傲慢笑容……哼!還像一袋米似的把她扛出去,下次再碰到他絕不是一把沙子了事,沒事去逛窯子的人一定不是什ど好東西!
「丫頭,又被罰關柴房啦?」
「師父!」蘇嫣柔彈身而起,開心地看向眼前出色的一對男女——男子一身白衣,俊雅尊貴,腰間繫了一枝紫玉長笛;身旁女子則一身淡紫,笑意盈盈。
沈軒之及宓兒這對夫妻從嫣柔七歲時就出現在她身旁。七歲,亦是她第一次被母親關入柴房,年幼的她在破舊黑暗的柴房裡十分害怕,大聲哭喊之際,這對仙侶突然「砰」地一聲出現她面前。
他們和氣又幽默,一下子就使小嫣柔重展笑臉,一點也沒有恐懼的感覺。他們只說和她有緣,且收她為徒,教了她一身功夫,不時地與她作伴。就這樣,嫣柔雖得不到母親的關愛,但在這一對師父身上,她卻習得知識及才能;舉凡仙術、醫學、武術、書籍、暗器等等。最重要的是,她不因被冷落而封閉自己的心。
「你昨晚好棒,一桶水潑得他像條落水狗。」紫衫女子拍手笑道,秤贊徒兒的英勇。「宓兒,你怎ど也和她一起胡鬧?」白衣男子親暱地輕敲妻子的頭,嘴角的笑意卻化解了原本努力維持的尊嚴。
「啊?師父!昨晚你們都在?那你們怎ど不出面?害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