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恩緩慢地後退,他不敢奢望公主能夠再救他一次,使用火焰會耗費掉過多的靈力,成年的王族都難以操控,更何況公主才剛滿月。在使用過一次火焰後,懷中的小公主已經昏睡不醒了。
「殺了他們,我們以後就可以享清福了。」軍人們眼露凶光,紛紛抽出刀劍,毫不留情的靠攏。
當刀劍舉高時,紅色的圓月被烏雲遮蔽。道恩閉上眼睛,心想自己即將命喪刀下──
尖刀落下,黑森林裡吹過一陣詭異的風,黑暗的夜色裡,矯健修長的身子宛如鬼魅,在眾人還毫無所覺的時候,就悄然出現了。幾下俐落的劈斬,那些高舉著刀劍的軍人已經倒下大半。
「是誰?是誰?」軍人們驚慌的詢問著,在問話的時候,又有更多人倒地不起。
銳利的刀劍劈開了他們的胸膛,地下血跡鮮紅的一如天上紅色的月亮。
數十名軍人,轉眼間只剩下一個,他看著漆黑的森林,雙眼因為恐懼而發紅,雙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刀子。他狠狠地爬到祭司身邊,想尋求一線生機。
「不要過來,我會殺了他們的,我會──」雪白的刀子從後方穿透他的背脊,他愣愣地看著腹間沾血的刀,嘴巴半開,卻再也沒有機會說完威脅。
刀刃化做一道銀光被抽回,軍人的身子頹然倒地,一個修長的身影緩緩的站直,手中的長刃尖刀輕靠地面,鮮血沿著刀鋒滑落地面。烏雲飄散,紅色的月光映照在那張面無表情的容顏上。
那是一張五官深刻的容貌,深遂的銀眸,黑髮披散在肩胛,冷酷的銀眸像是捨棄了所有情緒,讓他看來比實際年齡要成熟許多。道恩在下一瞬間認出男孩的身份,全身不由自主的鬆懈下來,軟弱地跌坐在地上。
「祭司,我來接你了。」詹士緩慢的說道。
就算是解決了追殺的軍隊,黑森林裡仍有太多的野獸,他不能掉以輕心,無情的銀眸轉向祭司,詹士的手中仍舊緊握著刀。
「你來接我?」道恩的銀髮因為冷汗而潮濕了。
「我是瓦恩家族的長子,如今也是瓦恩家族唯一的倖存者。」他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只是單調的陳述事實。這些日子來,他的情緒已經被抹平了,看見親人在眼前一個個被殺害,目睹太多的死亡,他的情緒早已結成寒冰。
「你的親人呢?瓦恩家族不是掌握著許多的軍隊嗎?」道恩緊張地問道。他原本還懷抱著一絲希望,想靠著瓦恩家族的軍隊復國,只要王族的血脈沒有斷絕,小公主仍然存活,那麼復國就仍有希望。
「我的親人已經全部遭到屠殺,不過你可以放心,那些殘留的軍隊現在全都隱藏入平民之中。這些日子來,我已經重新部署過,組織了一支隊伍,人數雖然少,但是絕對忠於王族。」詹士的目光轉向道恩懷中的女嬰。「這就是殘存的王族?」
「是的,奎爾王與王后都遭到殺害,只剩下小公主,她是王家最後的血脈。」
道恩緩慢的站起身子。「她的叔父摩根叛亂,引進外國的軍隊奪取王位。那個男人是個不被火神承認的異類,為了得到王位,甚至不惜與外國合作。」
詹士點點頭,轉身往森林深處走去,平穩的腳步踏在地上寂靜無聲,猶如野生動物。他敏銳的銀色眼眸在黑暗中搜尋著,注意任何的動靜。
道恩抱著女嬰默默走在後面。他記得曾經見過瓦恩家的長子幾次,也聽過一些人在傳頌著,那個只有十二歲的男孩有多麼優秀,只是經過這一場動亂後,如今再相見,男孩彷彿在短短的時間內成熟了,那雙銀眸裡閃動著堅決,以及令人不寒而慄的冷酷。
「動亂會過去,但是我們暫時沒有能力與摩根對抗,那些外國軍隊會長期駐紮在境內,我們就以黑森林作為根據地,保護公主,等待她成年。」詹士緩慢的分析著,在見到祭司之前,他已經思考過許多。以靜制動,培養實力是他們目前唯一可以做的。
只要等待公主成年,屆時登高一呼,將可以徹底的推翻摩根的政權。而現在最重要的是用盡一切辦法,確保摩根的魔掌不會威脅到小公主。
他們來到一處高地,可以遙望遠方的王宮,整個奎爾國就在眼前。深紅色的月色下,是一片最可怕的人間煉獄,充斥著人們的尖叫與哭喊聲,偌大的國土全然淪陷了。王宮北方的火神殿,原是奎爾國最神聖的地方,如今卻被摩根一把火燒燬,巨大的火神殿已經連續燒了三天三夜,卻仍舊冒著熊熊的火焰,大量的黑煙幾乎遮蔽了天空。
「火神將會看著這一切,直到公主復位,而叛亂者被掃蕩出奎爾國。」道恩低語著,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猶如在宣示。
是因為這個奇異的月色嗎?當聖王消失,整塊大陸開始發生異變的那一天起,他就喪失了預知的能力,完全看不見他們的未來。他的低語一如往常是代表著神諭,或者只是自我安慰?道恩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詹士也靜默的看著,挺直了背脊站在道恩身旁。火神是否真的存在?火神若是真的守護這個國家,又怎麼會讓這個國家遭到如此巨大的劫難?
在短短的時日裡,他看到太多的血腥,之後他只相信握在手中的刀劍,再也不能相信神是真的存在的。為了復仇,他會盡一切的努力幫助小公主復國,之後親自手刃殺害他親人的摩根。
緊緊的,他握住手中的刀劍,銀眸裡迸射著恨意與決心。心中曾有的年輕與單純,在這些日子裡消失殆盡,如今的他嚴酷而冷漠,為了復仇,他將不擇手段。
極輕微的,他的衣袖被輕輕地牽動,詹士低頭探看,發現女嬰的心手牽住他的衣角,在月光之下睜開眼睛。他的視線對上她朦朧的眼,女嬰的小臉上十分的平靜,粉色的唇輕輕動了幾下,雙眼再度閉上,只是小手仍舊緊握著他的衣角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