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有眾人寵著,依娃可不曾遇過如此待遇,這些年來她就是不願意承認,瑞克聰明得可怕。
日子匆匆逝去,依娃已不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娃兒,十八歲的大姑娘,老是纏著二十七歲的男人找麻煩,兩人之間有著沒有說破的曖昧。
「相信我,依娃,若我真的要報仇的話,絕對不會用這麼低下的手段。」他維持著一貫淡淡的笑意,迅速將傷口處理好,之後親暱地拍拍依娃的頭。
她很快的跳下椅子,看了他一眼就想要往門外走去。冷不防衣衫被人牽制住,她沒有回頭,全身緊張的僵硬著,有些奇怪,也有些期待「我需要訓練人手,你願意留在我身邊嗎?」瑞克輕聲問道,修長的手輕握住依娃的手,感覺到她的顫抖。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如此迅速而直接的,讓她完全沒有掩飾的餘地,只能呆愣地站在原地,因為他的要求而震驚著。
他們都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要求,如果她願意許諾,很可能就是一生一世了。
這是個戰亂的時代,沒有人有太多的時間,都是急急忙忙的、全心全意的,恨不得在一瞬之間傾盡一切。誰都不知道,今日若是遲疑了,明日是不是還有機會能夠說出口。
瑞克靜默地看著她,這個已經熟悉了多年的小女人。他知道自己沒有誤會那雙金色眼眸裡的含意,這麼多年來,他們只是維持著平衡,不願意說破。但是最後之戰即將展開,他還能等待多久?他曾經見過,肯若斐一族在一夕之間慘遭滅族,知道死亡能夠多麼徹底的奪去一切,所以他沒有耐心可以等待。
「你願意嗎?」他再度詢問,緩慢地站起身來,看著有些顫抖的依娃。
她不敢接觸他的眼光,怕自己的自製會在那雙眼眸下崩潰。「我不能離開公主姊姊,我必須保護她,這是我從出生後的宿命。最後之戰就要展開了,她會陷入空前的危險,你不能要求我在這個時候捨下她。」依娃掙開他的手,只想著要快生逃走。
她不是不願意,只是她實在不能──
這個亂世裡,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宿命,依娃從小就聽著祭司無數次的耳提面命,告訴她不論如何都不能離開雪焰身邊。
「你要為奎爾國的王族犧牲到什麼程度?那些人將宿命加諸在你身上,你就願意認命了?」瑞克歎息著。
「你並非奎爾國的人,我不能期待你明瞭什麼。復國是我們的希望,而雪焰公主終將推翻摩根的政權,在火神的祝福下成為女王。」依娃抿著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那麼如果復國永遠不成功呢?你就要付出一輩子的時間,跟在雪焰的身邊?
我從來不明白,復國有什麼意義,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能夠看清楚王位早已經失去了,何必一定要再起戰亂,讓人民死傷?」瑞克的聲調沒有起伏,只是陳述著事實,他雖然身為護國軍的醫者,卻仍舊厭惡戰爭。
「住口,我不許你再說下去。」依娃轉身就想要逃,身子卻被瑞克抱住。她用力掙扎著,卻沒有想到身為醫者的瑞克,力氣會如此驚人,任她怎麼努力也掙脫不了。
「你求的是什麼?我能明白詹士想要復仇,所以成為護國軍的領袖;而道恩受到奎爾王死前的托付,其它的人或許是想要在復國後成為大臣。那麼,我實在不懂,你求的是什麼?難道就打算在雪焰身邊一輩子,永遠跟隨她?」瑞克的語氣雖然徐緩,但是問出口的問題卻是最尖銳的。他的性格永遠是不疾不徐的,但是銳利的眼光卻能一針見血,旁人往往只看到他的溫和,卻容易忽略了他驚人的觀察力。依娃咬著牙,卻無法阻止那些疑問灌入耳朵內。她不想聽那些疑惑,那只會讓她動搖。
「瑞克,你再說一句,我今天就讓肯若斐族絕種!」她惡狠狠地說道,在沒有預警的一瞬間,她的身子徒然被鬆開,整個摔倒在堅硬的地上。
揉著被摔疼的臀,她忍住呻吟,仰起頭看著瑞克。此刻的他看來如此高大,甚至還有一點危險。想想真是諷刺,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會對這個沉默的醫者感到害怕。
「我不說,但你能不去想嗎?」瑞克靜默的說道,看著那雙燦爛的金眸,他悠然歎息。「好好地問問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辜負我。」他轉過身去,開始整理先前被依娃翻倒的瓶瓶罐罐。
依娃開口正準備說話。耳邊卻傳來吵雜的聲響,從窗戶看去,竟看到幾個護國軍拿著長劍在追殺西索。她驚慌地站起身來,以最快的速度衝出木屋,將瑞克以及一切尚未解答的疑問留在身後。
※ ※ ※
西索喘息著奔跑,手上還緊握著剛找來的月殘草,轉頭看見奔出木屋的依娃,他想也不想地奔向依娃。但走由於奔跑的速度太快,他狠狠的撞上依娃,兩人同時跌在草地上。
四周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一個護國軍冷著一張臉,罔顧依娃的存在,仍舊對著西索舉起長劍。
「公主姊姊,救命啊!」依娃想也不想的放聲大叫,緊抱著西索就開始喊救兵。
她眼尖的看見雪焰走出木屋,知道雪焰不會對眼前的景況視若無睹。
軍人愣了一下,知道已經錯失下手的良機,遂收起長劍,冷眼看著西索。
「依娃,這個小孩子有問題。」他簡單的說道。
「他是我從外面帶回來的,是護國軍的遺孤,哪裡會有什麼問題?」依娃憤怒地問道,看見西索嚇壞的模樣,手中卻還緊握著月殘草,她心中一陣不捨。「剛剛護國軍存放糧食的倉庫附近被點燃火苗,要不是有人及時發現,那些糧食大概已經付之一炬了。這個男孩剛剛就在附近走動,被人發現行蹤可疑。」軍人緊盯著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