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的聲音響起,乍從壓制中脫離的夕顏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人已整個懸空,平飛出去,滾落柵欄內的草叢裡,撞得她整個天旋地轉了起來。
好痛……神志尚處於一片暈眩,一聲痛苦的喊叫讓她在瞬間清醒——禹逍!她急忙撐起身子循聲望去,所見情景卻讓她停止了呼吸。
天!她摀住了唇,身子強烈地顫抖了起來。禹逍趴在地上,而柵欄……貫穿了他!
「禹逍!阿逍!」夕顏急喊,跌跌撞撞地奔至禹逍身旁,臉色蒼白得嚇人。「回答我,回答我呀!」
「該死的……你先把柵欄打開……」即使臉色因劇痛而發白,惱怒的咒罵聲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他的右大腿釘牢在地,她竟然還只顧著叫他回答!禹逍皺起眉,冷汗自額角不停冒出。幸好他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朝內扭轉了身子,否則被貫穿的不只是他的大腿,而是他的全身!
幸好他還會罵人……夕顏喜極而泣,腿一軟,差點撲跌在地。不行,她得拉起柵欄!她咬一牙,強拖著身子走至開關處,握住木桿,手卻因強烈顫抖而無法使力,好半晌才將柵欄拉起。
糟了,他的腿沒有知覺了。禹逍勉強使力往裡滾了一圈,脫離了柵欄落下的範圍。「放下!快!」他疾喊。若在此時又有野獸闖進,他們兩個就只有待宰的分。
夕顏連忙放下柵欄,奔至他身邊。看到他腿上迅速湧出的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褲子,忍不住痛哭失聲。都是她害的!她若沒有因為好奇而拉開柵欄,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別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禹逍虛弱一喝,他不想看到她哭,因為她的眼淚會讓他覺得……心慌。「扶我進屋。」他將手搭上她的肩,用殘餘的力量掙扎站起。
即使他也有使力,他的重量還是幾乎壓垮了她,加上她背上的傷,因為壓迫而疼痛不已,但夕顏咬緊牙根,即使雙腿顫抖,也強撐著,努力地將他扶進屋裡。
一走近他睡的乾草堆,禹逍的腿再無力撐持,魁梧的身子重重地跌落上頭。
可惡……他快昏倒了……禹逍咬牙,和昏迷的黑暗抗衡著。「去把屋後架上的藥草全部拿來,快!」他疾聲交代。
夕顏聞言,連應也來不及應就奔出門口。
禹逍掏出腰間小刀,自大腿處將右褲管割開,傷處已被流不停的血掩蓋,他迅速點了止血的穴道,忍痛拭乾上頭的血,低頭審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似乎沒傷到骨頭,柵欄只穿透了大腿外側的肌肉。
「藥拿來了。」夕顏抱著一大堆藥草奔回,因跑得太急而上氣不接下氣。
「給我。」禹逍將藥草全攤在地上,勉強維持意識開始挑選。「把這些藥草磨爛後敷在我的傷口,再用布包起來,你身上的傷也要記得敷。還有這些,用三碗水熬成一碗,每隔兩個半時辰讓我服下……」他把挑揀出來的藥交給她,交代的聲音越來越弱。該死……他的眼前開始發黑了……
看到他的傷口,夕顏不禁紅了眼眶,握著藥的手不住發顫。他在傷重之際,居然還掛念著她身上的傷,叫她怎麼承受得了!
「等下……抓一把米撒在屋前的地上……會有鴿子來吃……你寫張紙條叫韓玉淨來……叫藥鋪的人直接把她送……送到這裡……」傷口一陣抽痛,禹逍緊皺眉頭,氣息變得沉重。他快撐不下去了,不趕快交代完不行……「還有……照我抓的藥多抓幾份……我不知道我會昏迷多久……」
「嗯……」他話裡的悲觀椎痛了她的心,夕顏點頭,愧疚的淚落下臉龐。她幾乎害死了他……
可惡,她這個樣子他怎麼放心昏倒……禹逍長吐一口氣,吃力地抬起手,輕觸她的側臉。「不許哭……我還得靠伽……曉得嗎……不許哭……」他看著她,眼前已昏沉到只剩模糊的人影。
「嗯。」夕顏拭去眼淚,用力點頭。
「不許哭……不許哭……」他無聲囈語,手萎軟垂下,完全地陷入了昏迷。
她不哭,她不能哭!夕顏狠狠咬唇,抑住幾乎衝口而出的啜泣,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哀傷吞了回去。她沒有時間自責了,她要冷靜!
她站起身,抱來她平時蓋獸皮,小心避開他右腿的傷口,輕柔地覆在他身上,而後詳細辨認他抓出來的藥草,估量著份量,又抓了多份相似的藥方出來。
用裙擺兜起藥草,夕顏不捨地看向他失去意識的臉孔。她要冷靜,她不能讓他死?她一咬牙,轉身奔了出去。
第九章
三天了。
他已經昏迷三天了。
夕顏用布沾水濡濕他乾裂的唇,看著他蒼白的臉,哀淒滿佈心頭,她連忙狠咬下唇,不敢讓眼淚落下。她完全照著他的話去做,為何他還是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只有在她餵他喝藥、喝粥時,他才會微微睜開雙眼,但他的神志依然沒有清醒過。
「我這三天很堅強,你知道嗎!」她握住他的大手,沉甸甸的,完全失了他以往的力量,禁不住的淚,還是滑落了。「我會提水了,甚至連柴火都是自己劈的,要是你看到我進步這麼多,會不會改變心意、讓我留下?」她哽咽道,執起他的手貼上了臉頰。
這三天賴以果腹的米已經空了,藥草也快沒有了,她即使想採,也不知上哪兒去採,更怕迷失在山林裡走不回來。她的信心、她的堅強,在兩天的擔憂掛慮折磨下,已幾乎消磨殆盡,如今面臨的絕境,更讓她完全地坐立不安。她好怕,她怕傷重的他撐不到韓姑娘來的時候……
「如果,如果,韓姑娘來不及趕到的話,我也不會離開你的,我會生一把火,點燃這裡,陪你一同共赴黃泉。」夕顏柔聲地說著,以死相許的承諾,卻輕描淡寫得像是理所當然。「我對生命的期待是你給的,你若是走了,也是連帶地將我的期待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