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之前去了哪兒?怎麼會才剛回士軒?」裴珞微擰著眉,對她語中的矛盾提出疑問。「來,你頭髮亂了,我幫你重新梳過。」她將聆純拉近,取下頭上的玉薝,輕柔地梳開她的發,動作自然。
她的舉止是那麼天經地義,兼之頭上梳動的感覺舒服,和翠玉的粗手粗腳完全不同,而且她身上還有軟軟香香的甜味,令閻聆純忘了方纔還在拚命自我告誡的話語,就這麼靠在裴珞身上,順著她的問題回答。
「皇兄五歲的時候,就被送到獨先國當人質,待了整整二十年。這段期間父皇只生下我一個公主,沒有任何人可以去換皇兄回來,所以皇兄就吃了二十年的苦。」
閻聆純乾脆將下巴枕在裴珞柔軟的大腿上,方便她梳理長髮。
舲純的話讓裴珞渾身一震,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當人質?那是多慘無人道的事,一個五歲的小男孩怎麼熬得過來?他的面無表情是這樣換來的嗎?一股酸楚竄過裴珞的胸臆,讓她有想哭的衝動。
「我也很可憐啊,都沒有人陪我玩,大臣們的小孩看了我都只會躲得遠遠的,太傅見了我也只會叫我讀書,所以找很盼望皇兄回來的,誰知道皇兄才一回來,你就跑來跟我爭寵…;咦~我踉你說那麼多做什麼?」閻舲純突然驚覺不對,脹紅了臉猛然坐起。
她怎麼就這麼沒有防備地躺在敵人懷裡,還將所知的秘密一五一十地主動奉上?甚至連心事都說了!閻舲純懊惱地咬著下唇,氣自己竟將敵意忘得一乾二淨。
「別動,等我把辮子綁好。」裴珞連忙將她按下,加快手上速度。「好了。」
今天早上才立誓說要狠狠欺負她的,怎麼又做不到?閻舲純一跺腳,立刻離開裴珞數尺遠。還說人家沒個性呢,看來最沒個性的是她自己!
「不跟你說了啦,我要走了!」閻聆純撇襒嘴,一把推開房門往外奔去。
看她來去如風的急躁樣,裴珞搖了搖頭,走到門邊將兀自搖晃的。
人質……當她在爹爹的教導下讀著女誡時,他過的是怎麼樣的童年?裴珞就這麼扶著門,怔忡出神。
沈窒的氣氛籠罩了整個議事堂,持笏列於兩側的朝臣們各個低垂著頭,每張臉上都是一副有話想說,卻又不敢宣諸於口的模樣。
「敵稟皇上,臣等以為這個方法並不可行。」列於眾臣之苜的丞相周青彥清了清喉嚨,走出隊伍恭敬地說道。
「有何不可?」居於龍位的閻聿反問,手指在扶手上輕彈。龍袍冠冕加身的他更顯王者氣勢,說話語調不曾微揚,卻讓人打從心底敬畏。
「本國兵力不足,根本沒有辦法組織軍隊,更別說要成為軍事強國了。」周青彥此話一出,其它朝臣立刻不住點頭附和。
「夌嵐之前不也是文弱小國?何以你們認為夌嵐可以,卻不相信我做得到?」
閻聿用冰冽的目光橫掃眾人。
即使沒有直接對上,只要一被餘光接觸到,那人就色立刻膽戰心驚地低下頭來。整個議室堂鴉雀無聲,方才附和周青彥的人此時為求自保,紛紛閉口不語。
「皇上,當年夌嵐雖然武力不強,但他們國庫豐盈,有足夠的銀兩去訓練軍隊;反觀本國,連年的對獨先國的朝貢使得庫銀所存無多,已無多餘金銀可供使用。
並不是臣等不相信皇上的能力,而是情勢所限啊!」雖然持笏的手不住發抖,但為了士軒的將來著想,周青彥還是硬著頭皮諫言。
「如果庫銀不夠,為何諸位的官餉卻依然能如期發給?」閻聿挑眉,語氣中充滿冷寒的譏誚。「若是士軒真的窮困至此,各位的官服不該還是如此華麗。或許,我應該削減官餉的支出才是。」
此言一出,朝臣們的臉色立變,議論紛紛的聲浪頓時嗡嗡地響起。
「有什麼話直接說,別在下面交頭接耳。」俊美的面容依然帶笑,然而卻使得整個議事堂霎時無聲,閻聿無形的絕冷氣魄讓眾人不敢造次。
「皇上,這兩者不能相提並論,主因在於國內的稅收只足以應付正常的支付,若要挪做他用,很可能會造成百姓的負擔。」周青彥的臉上呈現尷尬,卻依然直言。
「原來你們都一直在故步自封,不敢創進,難怪我會一直留在獨先國直至二十年期滿。」閻聿嘲諷地搖頭笑笑,雙指一彈,立刻有兩名侍從將一幅滾動條捧出,整個拉開,呈現在眾臣眼前的是一幅士軒的地理位置圖,繪工精確。「將西面的荒地整個翻耕,種植桑樹,大量飼養絲蠶;另外,這片山坡地土壤濕潤,命宮中培植茶葉的茗匠前往指導百姓,種植金圍品種。」
「金圍品種是專供皇室品茗,怎可交由百姓種植?」周青彥立刻提出反駁。
「剛好可以此為號召銷往他國,提升它的價值。士軒聞名的就是絲和茶葉,沒理由要將這項得天獨厚的賜與放棄。」閻聿輕易就將疑問推翻,繼續講解其它的安排,手上扣著鐵蓮子,每顆都依著他所說的方位正確地鑲嵌其上。
疏河運、辟驛站,是閻聿用來促進商機的方法,既可收取他國往來商旅的過路金,也方便士軒對外的經濟與交通。而針對地利氣候種植大量高價值的經濟作物,更是拓展國庫收益的快速手法之一。
一連串的變更革新讓眾臣們聽得目瞪口呆,這樣的方法過於躁進,而且根本和以往的保守國風不符,何況閻聿在獨先國二十年所受的教育是如何,完全沒有人知曉,就憑紙上談兵,試問有誰放心信任?
「這麼一來不就又回到原來的問題嗎?皇上您所說的方式都必須先投下人力、物力和金錢,而本國並沒有足夠庫銀。」周青彥擰著眉頭,雖然這些花費及不上訓練軍隊所需的金額龐大,但依然相當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