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若瑀越往牆邊退去,動作在外人眼中看來是怯儒懵懂的,但那雙在黑暗中閃耀的晶眸卻隱帶著蓄勢待發。她悄悄地鬆開了腰包,抓著帶子的一端,緊緊握在手中。
「兄弟們,嘗過中國人沒有啊?」戴門在她一公尺前站定,朝身後的人笑嚷著,口氣淫邪不堪。「雖然比起洋妞還差了些,但新鮮嘛,偶爾玩玩也不錯。」一雙佈滿血絲的眼放肆地在潘若瑀身上遊走,他愛死這種感覺了,看那些倒楣鬼死到臨頭的害怕模樣,都會讓他感到興奮,好像自己是主宰一切的天神一樣。
那群小嘍囉們聞言大聲叫好,紛紛摩拳擦掌,為了待會兒的好戲心癢難搔,卻得暫時按捺,等首領先上。看到潘若瑀瑟縮的模樣,戴門笑得更加猙獰,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朝前蹲了一步,手開始伸到腰間去解褲頭。
潘若瑀瞬間眼神一瞇,緊繃的情緒在此時盡力釋放。「誰也不准碰我!」她將腰包用力往戴門臉上甩去,沒料到她會反擊的戴門被打個正著,還被腰帶的塑膠接頭給刮傷了眼。
不讓戴門有反擊的機會,潘若瑀立刻在他胯下重重補上一腳,將他踹離數尺。
這一腳,讓往後跌去的戴門像只煮熟的蝦子,蜷在地上哀嚎不已。
一切變故在頃刻間發生,即使人多勢眾,也全被這突來的狀況給嚇得怔傻在原地。等回過神,老大已躺在地上打滾,而那塊原以為到嘴的肥肉,長了腳,正拚命地往外跑去。
「發什麼呆?追啊!」戴門脹紅了臉,指著她離去的方向氣急敗壞地怒吼。被人扶起的他還彎著身子,根本沒辦法站直。
趁著眾人呆愣的時候,潘若瑀已迅速往外奔去。奔跑間她已將腰包重又系回腰上,怕拿在手上會妨礙奔跑的速度,也怕被追兵扯去,那她這番掙扎就全都白費。
這段死巷不過百來公尺的長度,但在黑暗中,潘若瑀只覺得這條暗巷好長好長,彷彿一生一世都跑不到轉角。
因狂奔而粗重的喘息在耳邊迴盪,缺氧的胸膛像有火焰在燒,灼熱得幾乎要爆裂開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紛沓,或遠或近,從四面八方將她包圍,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怕追兵就在身後的可能會讓她喪失逃跑的勇氣。她只能咬緊牙,不顧一切地往前跑。
眼看轉角就在前方,潘若瑀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下一秒,腳卻被某種東西圈住——一名追兵飛身抱住她的小腿——乍失平衡的她狼狽地往前撲去,聯想用手護頭的時間都不允許,她只能閉上了眼,認命地接受那在石地上擦過的疼痛……然而,預期的傷害並沒有發生,潘若瑀微微睜開眼,發現一名男子及時接住她,然後將她打橫抱起,而那個害她跌倒的始作俑者來不及鬆手,還緊緊抱著她被順勢抬高的腳,身子也被連帶地提起。男子輕笑,長腳一踹,立刻將那個追兵踢得老遠,正好摔在隨後而至的同伴面前。
所有的動作在瞬間一氣呵成,有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別說那些追兵反應不過來,就連她這個被抱在懷中的人,也好半晌都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本已要一擁而上的人見狀,立刻停下腳步,有幾個收勢不及的,還狠狠地踏了那個人幾腳,引起淒慘的哀嚎。他們散成一列,全都戒慎地看著這個半路突然殺出的男子,有了同伴的前車之鑒,他們全都不敢輕舉妄動。
方擎掃了他們一眼,勾起的唇色噙著一抹淺笑。
其實早在這個女孩開口拒絕交出財物時,一直站在牆角旁觀一切的他就已打算動手,沒想到女孩卻突然動手,連他也被嚇了一跳。
或許不用他的幫忙,她就可以自己脫困也說不定。如此猜想的方擎揚了揚眉,又退回原地,對這女孩能做到何種地步頗感興趣,他沉凝著氣息傾聽他們的對話以及腳步聲的遠近。傾聽了一會兒,方擎搖頭輕歎口氣。看來,對方有個飛毛腿,遊戲到此結束。走出轉角,剛好接住被人撲倒的潘若瑀。
「到我身後等著。」方擎將她腳上的「垃圾」輕而易舉地解決後,將她放下推到身後,低頭用國語輕道,然後舉步向前走去。他邊走邊將手掌一張一握,為即將來臨的打鬥作熱身運動。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覺他的眼眸閃著自信與從容,還帶著一抹淡淡的犀銳狡黠,彷彿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這個異國的城市中,居然會有一個說國語的英雄及時救美?潘若瑀睜大了眼,有點懷疑這樣的好事是不是出於自己的幻想,腦中一片空白的她只能抓緊了腰包做為憑借,看著他走向他們。
此時只能期望老天保佑了!潘若瑀在心中默禱著……潘若瑀坐在「暗夜」吧檯前的高腳椅上,眼神環顧著四周,美麗的臉龐染著些許茫然。
此時「暗夜」門上掛著「CLOSED」的牌子,方才高朋滿座的景像已經消失,只餘下吧檯上方的燈光,映襯滿室的黑暗,訴說曲終人散的寂寥。
她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潘若瑀腦中一片紊亂,盯著吧檯的木頭紋路出神,不停回想今夜所發生的事。
那時在巷中,她看著那名男子走入黑暗,隨後聽到「砰、砰」地幾聲重物碰撞的悶響,還有隱約傳來的呻吟聲,沒多久,就聽到男子愉悅的音調在她耳旁響起。
「好了,我們走吧!」
然後她就傻傻地跟著對方走,不曉得他是誰,不曉得他的用意,甚至連他的長相都沒有看清楚!把她帶到這個不知名的地方後就消失無蹤,丟下她一個人在此獨坐。
潘若瑀懊惱地撫額。這根本就不像她啊!她該是自信、優越、什麼都難不倒的!沒想到在台灣一切順遂優秀的她,卻在這裡嘗到了挫敗的滋味。這種對事失去掌控權的不安感,逼得她只想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