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祖沂就像突然變成了海倫凱勒聽不到也看不到,不言不動,默默地忍受著一切。他終於知道她的意念有多麼堅定,就算他跪下來求她原諒,她也不會理他,在她心中他比路邊的垃圾還不如,不屑再將焦距移到他身上半秒。
任楚徇猛然將唇用力印上她的,她肩上的背包滑落,沒有推開他也沒有任何掙扎,緊咬的牙關、冰冷的軟唇默默抗議著他的侵犯,死灰般的眼睛仍然沒有看他,他的心在那一刻全碎了,放開她,心膽俱裂地退了兩步,胸膛劇烈起伏,不能相信她竟能這般狠心,所有的希望都幻滅了,他已經失去她了。
宋祖沂彎下腰將背包拾起背回肩上,旋踵,踩著一貫的步伐一步步地離他而去。「祖兒……」痛苦的低語在空氣中靜靜地迴盪,眼睛追著她,腳卻生了根。心臟尖銳的疼痛威脅著要罷工,如果這是他應得的懲罰,那麼就懲罰得徹底吧!心碎了為何還會繼續跳動?如果她對他唯一的要求只是毫無瓜葛,為何他不能瀟灑地成全她?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任楚徇的心空蕩蕩地。
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他了,然而可悲的是,他還是愛她,那深入骨血的愛戀仍然緊緊纏繞著他。
第六章
任楚徇後悔了。幾日幾夜的輾轉反側讓他後悔那天沒有偷偷跟著宋祖沂看她到底住在哪裡,如果他那天沒那麼傷心,他就會記得厚著臉皮默默跟著她,也可以在思念到無力的時候去看她一眼。
這些日子,他已經體會出「後悔」這兩個字最真切的滋味,各行各業都有頂尖大師,他無疑可以作為這兩個字的代言人,研究之深刻足以寫出一篇論文。
夏日悶滯的空氣就像他的心情,轉眼間竟然已經到畢業典禮,他唯一去考的研究所已經錄取,而家裡還在想盡辦法勸他出外留學。當人已經沒有心的時候,又怎麼會在意未來?他只想調查出宋祖沂人在何方,他想再試一次,慢慢地感動她。
如果不是雙親和弟弟都堅持要來參加,任楚徇實在不想去畢業典禮,心不在焉地陪著他們做校園巡禮,沒多久就碰上了何民英和何昱玫一家子。若非他那麼漫不經心,他應該會發現這個巧遇其實並非那麼巧,褚嘉錦和何昱玫眼中有一抹默契和計劃,然後褚嘉錦的話突然鑽進了他的耳中。
「楚徇,我想你和昱玫就趕快結婚吧!不然等到肚子大起來就叫人看笑話了。」
任楚徇臉色一變。「什麼?!」他嘎聲問。難道何昱玫懷孕了?那天他們的確沒有避孕,而可笑的是他跟宋祖沂的避孕措施卻是做得滴水不漏。
何昱玫雖然羞窘卻顯得不顧一切,如果人要得到幸福就應該勇於追求,更何況有褚嘉錦做她的靠山,她深情款款地凝視著他,定定地道:「我懷孕了,不管你要不要我們母子,我都決定要將孩子生下來。」
「你……你們什麼時候……」何民英震驚地指著他們,而任楚徇臉色蒼白,他沒預料到會有孩子,一個新的生命,承接他的血液,老天……
「這是真的嗎?」任士傑大皺其眉,像他這種男人最忌諱的就是被女人用孩子黏上,理所當然任楚徇也是,他不贊成兒子奉子成婚,只是要解決這棘手問題顯然不容易,因為對方的家庭也不是泛泛之輩,看對方家長到現在還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神色一轉顯然也著急將女兒嫁人任家了。
「連孩子都有了,他們當然應該結婚,婚後他們可以一起去美國唸書,孩子不怕沒人幫忙照顧。任先生,你認為呢?」何爸堅持地道,他也看得出來女兒顯然十分想嫁給任楚徇,否則這種丟臉的事情,她自己想辦法去墮胎就行了,何必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自然是想逼任楚徇就範。
「這……」任士傑一向果斷,如果現在任楚徇說個「不」字,那麼他馬上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回絕這項提議,但任楚徇卻像呆了,一個字也沒說,然後突然渾身一震,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迎面而過的一群人中某個清秀雅致的女孩子。
祖兒!任楚徇不覺跨了一步卻立刻被身前的何昱玫擋了下來,耳邊還嗡嗡地聽到其他人在討論他和何昱玫結婚的事,然而宋祖沂卻仍然像上一次一樣沒有看他一眼就跟同學說說笑笑、若無其事地走過,反而是簡雪誼看了他一眼。就算他做了多少心理建設,然而一旦面對如此絕情的她,他依然被傷得遍體鱗傷,她難道打算今生今世真的再也不見他了嗎?
他的眼睛追著那輕盈的背影,耳中聽到何昱玫深情款款的低語。「楚徇,我真的很愛你,所以我不能殺死我們的孩子,你忍心讓孩子少了爸爸或媽媽嗎?」
他們在討論的話她聽到了嗎?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過去甜蜜的一切難道她能夠全部抹煞?看著那一步步遠去的身影,究竟要他怎麼樣才能讓她再瞧他一眼?一股玉石俱焚的衝動讓他大聲道:「昱玫,我們結婚!」任楚徇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那背影,絲毫沒感覺到歡喜感動地投入他懷中的嬌軀以及那意義不一的歎息,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他指望她會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他確信她有聽到,因為他本來就是說給她聽的,如果她還有一絲絲在乎他,她會回頭的,不是嗎?如果她肯回頭看看他,就算犯天下之大不諱,他也絕不會結這個婚。然而他強烈地失望了,伴隨著透骨的疼,宋祖沂不但沒回頭,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緩上一緩,任楚徇如入冰窖,心沉到不知名的地底深處。
只要她肯再看他一眼,就算要他失去全世界,他也心甘情願,然而她不!這一刻,他好恨她!他恨她的毫不在乎、毫無感覺,他恨她將他棄如蔽屣一點機會都不肯再給,他恨她冷冷看他沉淪卻不肯伸出援手。如果她不再在乎他,那麼他也不需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