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舜注意到宋祖沂臉上沒有特別甜蜜的表情,反而是任楚徇的快樂大於她,心中頗感驚異,這一切都與他過去的經驗相距甚遠。用完早餐後,BMW在學校門口停下,他的手仍戀戀不捨地攬在她的腰上,在她下車前火熱纏綿地索吻。
「下午來接你下班。」他低柔的語調勾繞著眷戀。
遲疑了兩秒鐘,她才點點頭。「嗯。」
輕盈的身影下了車,他搖下車窗目送她進校門。宋祖沂幾乎在一下車就感覺到四方投來的目光,學生、家長,還有老師熱絡了校門口,許多家長和老師都為她被豪華轎車載來而浮現諸多猜測和情緒,尤其當眼尖的認出車內的男人後,那些懷疑的目光中有嫉妒、有羨慕,有鄙夷也有不以為然……
保守的校園又怎麼能忍受形象尊崇的老師牽涉不倫之戀?!宋祖沂泰然自若,一路點頭微笑地走進辦公室。
令 + 令
剛上完課的宋祖沂回到教師辦公室稍作休息,陷入沉思後不久逸出歎息,想起昨夜的纏綿驀地紅透耳根,冰冷的手指熨上火燙的雙頰,竟感到些微刺痛。事情的發展和九年前一樣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卻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地接受。
那年的事,她傷得太重,尤其當每夜孤獨一人的時候,還強撐著不敢放肆的眼淚,怕一發就不可收拾,崩潰的世界僅存的只有驕傲和自尊,她甚至記不起來自己是如何在人前若無其事地強顏歡笑,因為那只是下意識配合別人的反應,究竟過了多久她才重新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她想不起來,也不肯去想。
唯一的改變應該是她能夠面對他了吧!這是成熟、堅強嗎?
又歎了口氣,旁邊的許老師終於忍不住說話了。「宋老師,你今天好像心事重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問出口的話讓辦公室內的耳朵全都豎了起來,今天一整天盤旋的異樣目光和竊竊私語,宋祖沂並非全然無所覺,許老師的問題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刺探更來得貼切。
「沒什麼。」以不變應萬變,她微笑回應。
「今天送你來的好像是任洛芊的爸爸。」許老師試探著,而沈培智的眼睛更是直接地盯著宋祖沂的反應,誰知她只是微微一笑,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其實啊,女人的青春是很有限的,與其浪費在遙不可及的人身上,還不如認真找個對象,你說是不是?」許老師不死心地又說。
宋祖沂相信許老師跟教務主任肯定是臭味相投,幾年的磨練早就教會她別跟不相干的人討論爭議性大的觀念問題,就像一個多月前她也絕不會信誓旦旦說她打算終生不婚一樣。「你說的對。」
沈培智聽了她的回答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湊上一腳插嘴道:」就是,宋老師最好離那種人遠一點,那任楚徇可是出了名的花心,身邊的女人永遠都是生面孔,你要是多跟他接觸只怕會招人誤會,那可就不好了。」
他好意的言語不期然地刺進她本就煩亂的芳心,她當然知道沈培智的話有多麼正確,九年來雖然她刻意忘掉這個人,但每當報章雜誌出現關於他的報導,總會吸引她的目光,明知那多少誇張不實,卻在不覺中仔細讀進每一個字。就算他們是舊情人,但並不表示她就會有別於他身邊的那些女人。
「多謝你提醒,我會注意。」
她輕描淡寫的態度讓不少喜歡八卦的人感到失望,卻又無從下手獲得資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祖沂平靜的外表下,心愈來愈沉,腦袋愈來愈冷,她到底在做什麼?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現在的任楚徇也不會是以前的他了,不過是受個傷、淋點雨,就讓她芳心大亂,她根本就不該再理他!
當她下班步出校門迎向卓然立於車旁英俊挺拔的任楚徇時,心中已經有了定案。雖然她隨著他上車神色與平常並無不同,但他可以感覺得出來不對勁,她的手攏在口袋中,彷彿拒人於千里之外。
「想到哪兒吃晚餐?」他柔聲問,想碰觸她卻又怕招她反感。
「我想回家。」她淡淡地回應。
「好。」她有話要說,任楚徇直覺地知道,宋祖沂本就不是個盲目投入的人。
氣氛就像空氣一樣冷凝,雨小了,濕氣卻不減,一路無語,當任楚徇隨著她進家門時,漸次加快的心跳透出不安和緊張。
宋祖沂開了燈,卻沒開暖氣也沒脫下外套,背對他站著。「我希望你不要再來找我,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如果你不出現,我
會更加滿意。」
他的臉慘白,如果他曾幻想她會想確定他的心意,顯然太過一廂情願。她的心跟以前一樣狠,一開口就讓他遍體鱗傷,他閉上眼睛默然數秒,手一伸將她扳轉身。
「早上還好好的,為什麼才幾個小時你就全變了?什麼原因?」
「原因就是,我們九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那昨晚又算什麼?」他強抑激動,本以為能夠重拾情感,難道竟只是好夢一場?他還要為過去的錯誤付出多少代價?!
「男歡女愛、一夜風流,何必太認真?那頂多只能算是意外。」她冷冷道。
他胸口一窒,意外?!「你不是那種人。」
「所以我說你不認識現在的我。任楚徇,你別忘了自己現在,有家有室、有妻有女,我不想成為介入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可以的話請你立刻離開。」
他退了兩步,他能解釋什麼?不能。因為那是事實,所以他無話可說。她說得很明白了,他沒資格追求她,九年前的他毀了他們的感情,如今他連最基本的機會都沒有。「好,我走。」
宋祖沂靜靜地看著他開門、關門,默數著他的腳步,從窗劍望出去,依稀可以看到他回頭凝望她的窗,然後那輛車走了。她輕輕地坐在床沿,靜默,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