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陽光般笑臉的警察帥哥,正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咧嘴對她熱絡招呼著。
「今天這麼早!」藍百合迎了上去,笑著接下罰單。
是的!她算是違法路霸。
陽光般的警察道:「是呀!早安罰單,一樣,三百塊錢一張。」
「謝了!」她右手把罰單塞入口袋,左手送上一杯咖啡。
小小損失——三百元一張的罰單,加L一杯三十五元的賄賂咖啡,總共是三百三十五元。
不過,很偷笑了——違規設攤可以開三百至一千兩百元的罰鍰,這管區往往只固定開三百元小罰一下,算留口飯給她吃了。
「祝你今天生意興隆啊!」
「謝謝 !」
噗嚕、噗嚕、噗嘻……警用機車漸漸遠去。
百合趁著還沒有顧客光臨的空檔,拿出計算機與一疊紙張、賬單,在工作台上認真地計算了起來。
她算不上精於理財,不然,她不會把生計弄得如此辛苦;車子貸款要一萬六千多、房屋貸款三萬多,加起來一個月固定有五萬塊錢的貸款支出。
咖啡車隨著商業區的上下班時間營業。假日的顧客有限,她不營業,因此扣除休息假日,一個月的營業天數是二十天左右。一杯三十五元的咖啡,一天賣出一百二十杯上下,乘上二十天的營業額,扣除三成的成本開銷,這咖啡車整個月的利潤所得約莫五、六萬塊錢。
不用吃、不用喝?當然要!水電費、電話費,樣樣要錢,天冷了添條棉被也要錢。所以,除了咖啡車生意,她晚上有時候還會到酒店代班做服務生,貸款之外的各項生活雜支就靠小費 !
至於存錢……很困難;她想都不敢想,能把她失策所買的高價房子給脫手賣出去,她就很滿足了。
「給我一杯摩卡。」
「好的!」顧客上門,百合收起計算機和一堆賬單,揚起笑容面對顧客。
熟練地調理、將香醇的褐色液體倒入杯中,她將她的專業送到顧客手上。
「謝謝!」笑靨如花,她收下應得的三十五元。
以熱情的笑容送走客人後,瞥向左前方,一抹修長的身影正走近……
她斂起笑容。
男人,又來了。
走回工作台前,她安靜地準備男人的Cappuccino……
這男人只固定喝卡布奇諾;幾個月下來,百合已經掌握他的習慣。
一種與熟客間的默契沒有對談,她便知悉他所要的。
男人已經站定在她的咖啡車前,等待著。
對他,沒有刻意迎上熱情。也不是有什麼奇怪的理由,只因為這男人似乎習慣了不說話。秋意蕭瑟,但他的出現讓空氣更加稀薄,彷彿他的出現,就該讓世界都安靜下來。
沸騰熱水與咖啡粉的短暫接觸,濃濃的咖啡香釋放,香氣立即四溢飄傳——百合的動作從容,利落而細膩。
將精放在杯底,倒入一份熱的Espresso,再加上一份蒸氣打抱過的牛奶與細密的薄層奶泡,最後灑上適量的巧克力粉與一些肉桂粉。
無言地煮好一杯卡布奇諾,她遞上,男人接下,兩人間的互動甚少,啞默悄靜一如以往。
男人平靜的眉宇間,並沒有因為熟悉的消費習慣而出現絲毫情緒,鍍了金一般的尊口如昔緊抿著,唇瓣薄薄的,很有型。
「謝謝。」百合接下他的三十五元,視線破例地與他對上——
他深邃的眸,藏在眼鏡鏡片之後。如同蒙了層薄霧般,神秘、幽深、冷沉,沒有因為她突兀的打擾而波瀾異動,只是與她相接,隨後,瞇起眼來。
心頭一顫,百合抿抿嘴唇,眼簾一垂、別開了視線。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放肆地看他。
男人高她一個頭,站在她面前卻讓人有莫大的壓迫感。
深色的西裝裡著他高大魁偉的體格,偶爾傳來一縷松香般的古龍水氣息,極好聞。
他有沒有三十五歲?也許有,也許並不超過。
在百合眼中,男人的形象很矛盾——深沉莫測的臉色永遠罩了層淡漠,並不柔和,卻也不嚴峻;稜角線條是斯文的,體魄卻是陽剛的,高大而強壯。
「昨天怎麼沒來?」
出乎意料地,男人開口了。慵懶似的低醇音調,徐緩更似漫不經心,飄入百合的耳朵。
除了初初幾次來消費,他會開口說「卡布奇諾」四個字以外,這是他們第一次談話。
她以為,他只會說那四個字,也許連其他的中文都不會引這樣的聯想讓她自己發噱,卻隱忍著。
「生病了。」感冒好幾天,讓她沒有體力出來營業。
她低著頭,開口回答;很簡潔,毫不累贅。
也僅止於此,男人,沒有繼續問下去,身影慢慢走遠。
百合看著那抹背影,瞳眸裡,好奇更甚於欣賞。但她永遠只是安靜看著,並不探究、不曾出口發問。
有時候,他會站在路邊,慢慢把那杯熱咖啡喝完,將空杯交給她,然後離開;有時候,三十五元與卡布奇諾在各自手上交換之後,他便幽靈似的走遠。
她在心中暗自稱他為「卡布奇諾先生」。
卡布奇諾先生住在她家對面;兩人屬同一個社區,只是不同一棟樓,從她房裡的那扇窗戶望出去,她可以看見對面;他很少拉下窗簾,所以,偶爾她可以看到那屋子裡移動的身形輪廓。
他身邊有許多女人!因為,她曾有數次目睹——他家中總會有些不同的女人出現,有的長髮、有的短髮,有時候……甚至未著寸縷。
會注意他,除了他身上那股特異的氣質,當然另一層因素是那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因為鄰居關係之外,會在居家以外數十公里的地方見到他,感覺格外微妙,就像在不同的時空遇上了……
可這交集,卻也不具任何意義。在這裡以外,他們的相遇也是在一種沉默的氣氛下。例如在居家大摟偶然碰面可能在附近的超市、商店,或者只是偶爾一同從停車場出人碰上了,沉默地互相點了個頭,然後往不同的電梯方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