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般冷冽臉色,尹絲蕾忍不住憂心開口。「驥,你這樣是不對的……」
廣之驥霍地惡吼打斷她。「你在跟我說教?你憑什麼想介入我的家務事?你是哪根蔥、哪根蒜?」
才轉瞬而已,他讓她給激怒,眼眸燒熾著被侵犯的怒火。
「你……」尹絲蕾霎時紅了眼眶,未料他會對她說重話。他是哪根筋不對?她又哪裡犯著他了?關懷憂心又錯了嗎?
廣之驥衝動吼出話後便馬上後悔了。他眉心糾給,看她委屈地紅了眼睛,他真難受。
對著她那雙猩紅眼眸,良久,他眸中怒潮慢慢褪去。他斂下眼簾,一聲歎息。好吧!他承認他過火了。
「對不起。」廣之驥低聲道歉。
「……」尹絲雷沒說話,不過他的道歉讓她稍微平靜了些。
「上車。」他攬著她身子,幫她開了車門。
尹絲蕾動也不動,緊咬下唇、有分執拗。
「別這樣……」廣之驥揣她入懷,歉然地溫柔哄她。
尹絲蕾貼著他寬厚的肩,仍是不發一語。
但她察覺,他說話的語氣那樣輕、那樣淡,隱約透露一絲脆弱。怎會在如刺蝟般張狂著傷人之後,轉瞬卻虛竭耗盡了他狷傲的氣焰?
他環著她的力道好重、好緊。幾乎讓她錯覺,他才是兩人之間在索求安慰的那個人。她覺得他需要她……
尹絲蕾再也不忍怪罪,順從地隨他上車。車上,她不敢再提起關於他們父子之間的任何話題,但心底的疑問,卻如陰霾般籠罩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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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雲雨過後,他如往常擁她入眠。
她的背輕靠他赤裸胸前,柔軟地蜷在他胸懷,他抱她的方式很強勢,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都賴給她,縱是熟睡仍不放手,讓尹絲蕾覺得他對她很依賴、很眷戀。
白日的不愉快,她輕易地釋壞。原來,愛一個人可以如此包容,歡欣地承接他的喜與樂,甘心地接納他的哀與怒。
只是,她要怎麼揭去深蒙他心中的黑暗哪……她為他疼、為他不捨,只願他全然依她、信她,交出自己的所有。
身後是他沉穩的鼾聲,心口上是他溫暖的手,望著窗外月光,她唇畔彎彎地勾起,柔歎地自言自語。「唉……你這傢伙,我好像愈來愈愛你了……」
擁她的力道驀地紮實。
「我也是。」背後,傳來他淡含喜悅的嗓音,廣之驥在她耳後輕印一吻。
尹絲蕾無聲笑開。她以為他睡了,她像個傻瓜喃喃自語讓他聽到了,有些不好意思。
「醒了?還是睡不著?」她低問。
「睡不著。」他難以成眠。今夜,不知道為什麼,心事壓得他心頭沉甸甸的,悶得想找個人傾訴。
白天的事情,讓他心神混亂,讓他不斷想著父親與母親的種種,也為遷怒尹絲蕾而歉疚。
枕邊寧靜,月光似一網溫柔,將他們相擁的軀體與心靈一同包圍。
他們靈犀相通,讓此時無聲勝有聲。
久久,廣之驥長歎,幽聲輕語:「你知道嗎?其實我想去看『他』。」
尹絲蕾心版一窒,他主動跟她談起這禁忌話題了?
「嗯。」她好柔情地應允他一聲,但她不敢背過身去看他,怕他的眼,因她注視而逃避。她希望他對她敞開心扉,但連日來,她知道自己不能主動直接去揭開他內心,除非他願意。
「但是……我怕見到他,會更恨他。」他口吻那恨意未如先前那般冷峻得令人發寒,只是深沉。
「為什麼?」她忐忑著,不知道這一問,會否又侵越了他心防那條界線?他的底限難測,她覺得好難拿捏。
「……」廣之驥沉默著。
尹絲蕾試探悄問:「廣叔……做錯了什麼事情嗎?」
空氣中,唯有長久的靜默,尹絲蕾才要失望地放棄而已……
「他傷了我媽的心,我沒辦法原諒他。」他的口氣,有那麼絲不平穩。
尹絲蕾揪心疼著。他總是驕傲、好自信,但這似乎如揭他瘡疤傷口般,讓他難捱了,是不是?
她不敢深入探索這部分,他說出口的話語雖然教她吃驚,但隱約知曉,這是她暫時不能過問的問題,縱然好想明白,也必須經過一番諄諄善誘。
「看他現在病成這樣,你覺得……」她才緩聲問道,便讓他給截了話。
「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不懂他在撐些什麼?撐到躺在床上很好嗎?我可以讓他的後半生無慮,是他選擇頑固。」
聽他略為激動的語氣,尹絲蕾苦笑。他分明是愛著廣叔,否則不會氣惱著廣叔的好強頑固。他在愛恨邊緣徘徊,是嗎?就如他在病房門口躊躇猶豫那般。
她幽幽說道:「你們父子性格好像,你怎麼不懂他?他愛他的事業就如你一樣,換作是你,也不願意放棄熱愛的事物。」
她的力量,可以化解父子心結嗎?她惶惶不安、沒有把握。
廣之驥不言不語。
他的呼息很重,她察覺他的心緒似乎混亂著、好盡力在壓抑激動,她將手掌覆上他斜擱她腹前的那隻手,將他五指與自己交扣,緊緊握著他。
廣之驥感受到她這分小心又含蓄的情意,驀地眼眶發熱。
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斂上濕潤的眼,將臉埋進她後頸,嗅著她的氣味、嗅著她的溫柔、嗅著她的安慰;也借這深嗅,屏住酸愴與片刻脆弱。
他緊緊抱她,讓胸膛沉沉的心跳,隨這相契,傳遞至她的心,分享著……他的哀愁。
尹絲蕾悄歎。今天,到此為止就好,他已經漸漸願意與她談心,她不敢侵越太多,怕他再度鎖上心門、也怕見他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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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廣之驥失眠了。
尹絲蕾入睡後,他在她額上印下寵愛的一吻,悄悄翻身下床。
他進書房,掩了門,走至桌前開了抽屜,取出一件密封的牛皮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