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狗嘴能不能吐出一句好話?」關竣天瞪他一眼。
「行!我這狗嘴隨時都能吐象牙。」應少謙不以為意地仰頭大笑著,還戲謔地彎身作了個揖。「敢問竣天兄,何時娶媳婦啊?」
「明年中秋過後吧。」關竣天直截了當地說道,深峻臉上儘是風暴意味。
「此話當真?」應少謙往後一退,斯文的臉上滿是驚愕。
「我是會說戲言的人嗎?」關竣天魁梧身材少了披風的遮掩,張狂的氣勢益發地散發著壓迫感。
應少謙聞言,臉上的笑意加深,不客氣地拍了下關竣天的肩膀。
「那你至少該提前跟我這個大舅子知會一聲吧?采兒是我的義妹,你總沒忘了這事吧?」應少謙說道。
「誰告訴你我要娶采兒的?」關竣天的話是從齒縫間迸出來的。
「你不娶采兒?!」應少謙眼睛睜大,嘴巴大張,一臉被鬼驚嚇到的怪模樣。
「我要娶的是白家小姐。」關竣天鎮定地把身後髮辮拉到頸間盤著,開始覺得今兒個寒意逼人。
「胡鬧、胡鬧!」
應少謙蹙眉低吼著,此時倒真的像是采兒真正的兄長了,就連她情緒高亢時,說話句子會重複的樣子都學了個十成十。
「婚姻大事,豈有胡鬧之理。」關竣天的語氣像在談論別人的事。
「你心裡叨念的全是采兒,卻告訴我你要娶一個你漠不關心的姑娘。這不是胡鬧,是什麼?」應少謙不停地在關竣天面前踱著步,還不時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
竣天和采兒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吵架了?」應少謙扯扯身上的湖色馬褂,全身都不對勁了起來。
「沒有,我只是告知她我明年要迎娶白家小姐一事。」關竣天漠然地說道。
「你乾脆一掌把采兒劈成兩半,她還快活一點!」
關竣天聞言,仰頭放聲大笑,那笑聲孤寂而短暫地讓人心痛。
「你想太多了,事情沒你說的那麼嚴重。況且,商人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方,我只是做出我應當做的選擇罷了。」關竣天定定地看著應少謙。
「你如果連婚姻之事都要選擇利益,早在前兩年,你義父逼婚的時候,你就和白家小姐把婚事辦妥了。」應少謙不以為然地停下來歇了口氣,又繼續說道:「如果你真是那種重利忘義之人,我也不會把采兒的婚事延宕至今,就等著你開口了。」
「你多心了,采兒不過是把我當成大哥。」至少,在白家小姐的心裡,他是個夫婿人選。
「關竣天,你這話未免太沒良心。」應少謙眉頭一皺,不客氣地指著他的臉低喝出聲。「采兒那丫頭如果再喜歡你多一點,她就要爬上天去摘月亮給你了!我在風月場中荒唐過一陣子,我太清楚姑娘家的心情,就連窯子裡的姑娘養小白臉,都沒采兒對你那麼熱絡。你每回一來,她整個人便像是挖到金山銀山一樣。」
「那又如何?那不過是采兒的一種習慣罷了。她長期待在蓮院裡,當然會盼著我說上一些經商趣聞。」關竣天冷硬地說道。
他向來果決,一旦認定是不可為之事,便不想白費力氣。采兒方才傷了他的心,確實是事實,他可不想再把心捧到她面前,再忍受一次任人宰割的痛苦。
「你是缺心少肺了嗎?虧得采兒那丫頭,整天對著你掏心挖肺的。」應少謙哇哇大叫著。
「誰對她好,她便會對誰掏心挖肺。」關竣天這話,說得是有些咬牙切齒了。
應少謙看著關竣天眼中掩不住的怒焰,他噤了聲,隱約察覺到問題的癥結了。
「竣天,我們先把你和誰成親之事擱下來,我今兒個來,其實是有事要告訴你。」應少謙整肅了臉上的表情。
「說吧。」關竣天一看到好友凝重的臉色,內心閃過一陣不好的預感。
「你知道簡儀郡王吧?」應少謙問道。
「當然。這兩、三年來,簡儀郡王和『太平幫』交情極好,這京裡的大事,有不少是他出面來替我們打點妥貼的。」這簡儀郡王學識淵博,知書達禮,嫉惡如仇,行事正義,是號連他都要豎起拇指誇獎的好人。「簡儀郡王這幾日和福晉正在城內,他們伉儷來拜訪福晉嫁到山西的妹妹。他們明日就會到『太平幫』內,接受義父的款待。」
「你見過郡王福晉嗎?」應少謙又問。
「幾次上京拜訪郡王,福晉都因為體弱而未曾出來見客。」關竣天擰起眉,弄不清少謙葫蘆裡賣的是何種膏藥。
「我今兒個陪著我娘去廟裡上香時,見到郡王福晉了。」應少謙緩緩說道。
「那又如何?你該不會對一個長你十來歲的福晉心生愛意吧?」他現在可沒心思陪應少謙這個風流浪子風花雪月。
應少謙看著關竣天的臉,一時也沒接話。腦子仍然迴盪著,他今日見著福晉時的那股子震撼感。
「有話就直說,甭賣關子。」關竣天皺起眉,臉色也隨之陰沈。
「郡王福晉和咱們采兒,活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人兒!」應少謙長喟了口氣,沉重地說道。
關竣天頸間的肌肉頓時僵直,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應少謙。
「你說什麼?」半晌之後,關竣天再問了一次。
「以你的聰明才智,不可能沒把我的話給聽進去。」要不是現在的氣氛凝重,他是真的要嘲笑老友的失魂落魄狀的。「福晉和采兒就連臉上的硃砂痣都長在同一個地方。」
「這實在是……太過巧合了。」關竣天沙嗄地說道,濃眉從剛才就沒解開過。
「天下巧合之事何其多啊!我已經讓人去打聽郡王家是否曾遺失過女孩兒,原是打算等到有進一步消息時再告知你的。但是,依目前的情況看來,我決定還是先告訴你一聲,好讓你有些心理準備。」應少謙又歎了口氣。
采兒的親人出現了?!關竣天心一沈,唇瓣抿成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