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幫你盛清粥啊,你一天沒進食了。」一見采主兒沒事,秋荷鬆了口氣,笑著走到她的旁邊。
「那你快過來,我餓了。」應采兒揮手讓她過來,連瞧都不敢多瞧那對夫妻。
秋荷驚訝地看著吃飯向來要三催四請的采主兒。她沒有多問,只是乘機餵了采主兒一大口的粥食。
「秋荷,竣天大哥呢?」應采兒口裡含著清粥,小聲地問。
「昨夜邊界布莊大火,關爺連夜趕去處理。」秋荷又舀了一匙清粥喂到采主兒的嘴裡。
「那我睡了多久?」
應采兒抬眸偷偷看了那對夫妻一眼,見他們一臉焦急地望著自己,便又急忙忙垂低了頭。
「妳睡了一整天呢!幸好昨夜關爺餵你喝了藥,燒才退得這麼快。」秋荷難得碰到主子這麼乖乖合作喝粥,便乘機快手多餵了幾口。「真不知道關爺是用了什麼神仙法子,你把湯藥全給喝完了呢。」秋荷笑瞇瞇地說道。
「你別說了。」應采兒的腦子裡鬧烘烘,雙手摀住自己的唇,臉蛋轟地燒紅了起來。
大哥昨晚用嘴餵了她喝湯藥,而且……而且似乎還親了她的嘴兒哪。
那般親密之事,現在想起來都讓人難為情!
幸好大哥此時不在身邊,否則她真是要找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了。
腦子模糊地閃過一些他對她說話的情景,卻是怎麼樣也想不起來他所說的內容了。
「秋荷,竣天大哥他……他有沒有說他何時回來?」應采兒赧紅著臉,輕聲問道。
「關爺的事,你稍後再掛心吧。」秋荷餵了她最後一口米粥,便把話題轉到關爺交代的事情上頭。「采主兒,你要不要定神瞧瞧眼前的郡王和福晉呢?」
「我不認識他們。」應采兒悶著聲說道,從眼尾瞄見那福晉又是淚眼婆娑,她心一軟,只好再補上一句:「呃──你們穿的衣服和我們不一樣。」
「這是咱們旗人的衣服。」福晉一見她同自己說話,便雀躍地上前解釋著。
「為什麼你老是要用咱們、咱們?我們分明沒見過面。」應采兒避開了那熱切的目光,咬住了唇。
「拉蘇兒,你當真想不起阿瑪和額娘了嗎?你以前一生病時就愛賴著你阿瑪,非要他抱著你睡覺,你都不記得了嗎?」福晉突然直撲榻邊,握著女兒的手,悲切地呼喊出聲。
「我聽不懂你的話!」應采兒任性地摀住耳朵,心臟開始怦怦、怦怦地直跳。
也許、也許她曾經有過這樣的記憶,可是隔得太久、太久了,那些記憶全都模糊得像被水泡過的書一樣地支離破碎。
她現在只要有竣天大哥就夠了,她不要再被帶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可是……可是……應采兒胸口一酸、眼裡隨即泛起濕意。可是,若他們真是她的親生爹娘呢?
「拉蘇兒,我們是你的阿瑪和額娘啊!」簡儀郡王攬著福晉的肩膀,聲帶哽咽地說道。
應采兒臉色慘白地看著這兩人,看著郡王那讓人熟悉的神態,看著福晉那張與自己酷似的臉。
「不可能、不可能……」她顫抖地說道。
「你的原名叫拉蘇兒,姓氏為赫捨裡,是我簡儀郡王之女!十三年前的元宵夜,咱們全家到街上瞧花燈趕熱鬧,你被一個新來的粗心奴才在人群中搞丟了。從那天起,我和你額娘就沒再過過元宵節了。」簡儀郡王抱著泣不成聲的福晉,提起往事也不免滿臉的心酸哪。
應采兒握緊拳頭,指尖全陷入了手掌裡,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這人所說的事,她似乎是有那麼一點印象的,只不過在拐子手中受盡了折磨,她早已不敢去想她的童年,久了,也就自然淡忘了。
「我們不曾放棄過找你,你額娘還因此積憂成疾,這十幾年來,她的身子從沒好過。只是,我們一直不知道你被帶到了山西,就盡在京城附近找人。我們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這是天意要讓我們一家團圓啊!」簡儀郡王說到激動處,已是紅了眼眶。
「我不信!我不信!」應采兒狂猛地搖著頭,原就不甚有力氣的身子此時又是頭昏目眩了。「秋荷,你去找竣天大哥,讓他來和他們談!」
她揪著秋荷的衣衫,頻頻催促道:「快去啊!」
這座蓮院就是她的家,竣天大哥是她最親近的人,其他的事,她一概不要管。
她不要想那些過去,更不想再經歷一回那樣離鄉背井的椎心之痛。
「采主兒,你別急啊,關爺辦好了事,自然──」秋荷連忙出言安撫著。
「你不去找竣天大哥回來,我自個兒去!」應采兒慌亂地推開秋荷,身子一偏就想下榻。
「關幫主已經知道這事了。」簡儀郡王制住女兒的肩頭,神情凝重地說道。
「竣天大哥知道這事?」應采兒推開他的手,不能置信地轉頭看向秋荷。「秋荷,大哥可曾交代什麼隻字片語給我?」
「關爺離去得太匆促了,沒空給你寫信啊。不過,他倒是交代了,讓你先跟著郡王、福晉一塊回京裡過年,他隨後便會趕上的。」秋荷連忙解釋道。
「他怎麼可以只交代這樣……」應采兒咬住唇,心中滿是委屈。那昨晚算什麼嘛!留她一個人經歷這些事,又算什麼嘛!
「你別擔心哪,阿瑪和額娘會照顧你的。你先隨著我們回京,關幫主隨後就到了,好不好?拉蘇兒。」福晉好聲好氣地說道。
「我不叫拉蘇兒!我叫應采兒!」應采兒瞪著她,杏眼圓睜,喊得聲嘶力竭。
房內瞬間變得寂靜無比,只有福晉雙膝一軟,倒坐地上的聲音。
「是額娘的錯,額娘當初就不該讓那個剛入府的丫鬟帶著你出門,都是額娘的錯……額娘很想你啊……」福晉呢喃著,淚流滿面到沒有力氣起身了。
那種屬於母性心碎的啜泣聲,讓應采兒急忙把自己的臉龐埋入手掌間,不忍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