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認為自己是聖人——我只想當個凡人——」他口齒不清,腦子也渾沌了。「可是——我沒辦法,她為什麼——要逼我?我想孝順她——但她為什麼——討厭我、排斥我?」
邵毓奇口中的「她」不是別人,正是邵汪桂蘭,他名義上的奶奶。
樓家軒掏出皮夾付了帳,攙起他往外走。
邵汪桂蘭對他傷害太深了!當了邵家二十年的養子,表面上像是得到邵家的一切,但他卻是在受盡冷嘲熱諷、鄙視的日子中度過,早已把他的心傷得千瘡百孔。
「我送你回去,好好的睡一覺。」身為他的好友,不免也替邵毓奇抱不平,錯不在他,他才是事件中最無辜的人,邵汪桂蘭沒有權利將恨發洩在他身上。
「家軒——」
「什麼事?」
「幫我找到昀昀。」她是他的救贖,有了她,他才能得救。「這世上只有她會愛我——我只等她來疼——」
樓家軒偏過頭望進他眼底的絕望,「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的,你放心。」
第二章
紐西蘭 北島
當北半球的熱風吹起,南半球也進入了冬季,避暑、滑雪正適宜。
北島最大的滑雪場——圖羅瓦,正招攬了不少來此滑雪度假的人,不滑雪時,觀光客也有搭配的行程,如地熱池之旅、通格裡羅河激流泛舟、騎馬遊山區並欣賞火山景觀、釣魚、打高爾夫球、騎越野車等等。
尹元鼎穿著保暖的雪衣、皮帽,拄著枴杖,望著遠處的山坡上,由上而下的滑雪者,因跌跤發出叫聲,或高興的大笑聲,不絕於耳。年輕真好,他確實這樣想著,以他目前六十五歲的高齡,就算想去滑雪!就怕沒人敢讓他去。
年紀愈大,想家的情緒就愈濃,尹元鼎歎著氣,是該回台灣了,離開了四年,自己離大去之日也愈來愈近,就算死,他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和死去的妻子葬在一起。
一名滑雪者用著不很熟練的動作,滑到他面前停下!緊接著另一名也隨後跟上,前者很快的摘下雪鏡,竟是一位擁有黑白分明雙瞳的年輕美女,兼具柔美與剛毅線條的臉蛋,帶著略微頑強的個性美!束起的馬尾,黑亮的隨她的動作搖用。
後者接著也露出整張臉,卻是位金髮藍眼的大帥哥,八成是追著這位東方美女來的,可是美女似乎不領情。
「小姐,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只想跟你做朋友。」金髮帥哥恁是不肯放棄,偏要問到東方美人的名字不可。
「我說過不想跟任何人做朋友,請你離開。」桑昀站到尹元鼎身旁!直截了當的拒絕對方的要求。
尹元鼎好笑的看著他們,不發一語。
金髮帥哥像極了橡皮糖,對這神秘的東方美人更感興趣。
「為什麼?像你這樣美麗的女人,應該多交一些朋友,我認識許多人,可以介紹給你認識。」外國男人的臉皮也許較厚,通常在台灣,女孩子這麼一說,男孩子大多知難而退了。
桑昀撇撇弧度完美的唇,悻悻的指著身邊的尹元鼎,抓他當擋箭牌。
「好吧!只要你能說服他答應,我就把名字告訴你。」
「真的?」金髮帥哥看了下她身邊的老人,依他的年紀,看來是東方美人的父親,他禮貌的頷首,「我叫約翰·克隆尼,美國人,能不能和令千金交個朋友?」
桑昀聽他這一說,不禁噗哧一笑,嬌俏的捂起小嘴,那模樣有多逗人,看得金髮帥哥魂都飛了。
尹元鼎清清喉嚨,「克隆尼先生,我看你是誤會了,她並不是我女兒。」
「不是?那她是你親戚的女兒?」他滿懷希望的問。
「也不是。」
「那麼你們是——」
「她是我的妻子。」他故作嚴肅狀的說。
金髮帥哥張口結舌,嘴裡像塞了顆雞蛋,令人噴飯。「妻——妻子?」
桑昀執起尹元鼎的手,現出兩人手上相同款式的結婚戒指。「如假包換,他確實是我丈夫。」
上帝太殘忍了,居然讓這樣一位小美人嫁給一個老頭子,真是暴殄天物。
「怎——麼可能?」他搖頭晃腦,就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看他們的年紀,少說也相差個四十歲,而美人卻願意下嫁給他,太不可思議了,太無法想像了,一定是老頭子強迫她、誘拐她,東方美人絕對不可能心甘情願嫁給這樣的老人。
桑昀在他豐富的表情中,找到她要的答案。
每個知道他們關係的人,無非猜想著是她愛慕虛榮為錢下嫁,想當個有錢的少奶奶,等丈夫死了,還能繼承一筆遺產,或者還有人會猜到,也許是她家境貧苦,尹元鼎用金錢的力量買下她。反正不管是什麼,桑昀都不在意,也不想去解釋,因為原因只要她知道就夠了。
「我們的確是夫妻,對不起,克隆尼先生,沒事的話,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她脫下腳上的裝備,挽著尹元鼎離去。
而那金髮帥哥仍一動也不動,癡癡的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兩人來到停車場,桑昀將滑雪用具放到後車廂,就回到駕駛座位上發動車子。
遠離了滑雪場,車子正開往回家的路途,在北島的箭橋附近,有好幾處富有英國風味的農莊,一磚一瓦都流露著典雅、純樸的氣質。
不到十五分鐘,便已回到溫馨舒適的農莊,屋內有自動調節的暖氣,桑昀脫下厚重的夾克,到廚房裡泡了一杯熱茶。
「累了吧,先把藥吃了,再到房裡睡一覺。」對一個年紀大又有病的老人而言,在這麼冷的天氣出門,的確相當累人,要是感冒就糟了。
尹元鼎和著茶吞下藥片,坐在壁爐邊的躺椅上休息,真的是老了,不過是站著看人滑雪,自己也會累成這樣,唉!歲月不饒人。
桑昀蹲在他腳邊,看他疲倦的閉上眼,於是取來毛毯幫他蓋上。
「是不是很累?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你,還讓你出去吹風。」她關切的問道:「要不要扶你到房間睡?房裡比較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