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臉都貼過來了,要我不知道你是誰的確困難。」賈寶玉舉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完全不把對方囂張的態勢看在眼裡。反正這人對他賈家的財富看不上眼,至少不會綁他回去跟賈家換錢。
在對方眼中,他恐怕很不值錢。
身為金陵首富的當家,被這人如此瞧不起,賈寶玉倒是沒有太多想法,也不會有任何想整人的念頭。
「哼!你現在有心情開玩笑,待會兒就……」對方用犀利眼神睨著他冷笑。
「就、就怎樣?就要我一條小命嗎?不速之客,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幾更了?」
從床上坐起的賈寶玉,難掩睏意,打斷對方的口氣不禁透露些許不悅,只想盡快弄清楚不速之客的來意。「這麼晚了,你到底想幹嗎?」弄清楚,好知道怎麼打發掉。
「我想怎麼樣,你會不知道嗎?」察覺賈寶玉的不悅,對方放軟了口氣,在他的床榻邊坐下,深深凝視著他的黑眸。
他的眼神一變,氣氛一下子多了幾分詭譎的曖昧意味。
「我不知道。」賈寶玉很不客氣回道,一點面子也不打算給。
「別裝傻,你明知道我想對你怎麼樣,裝傻也逃不過。」修長的手指往他的下顎一挑,對方顯露曖昧的企圖。
賈寶玉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冒出不少。
搖了搖頭,他放棄跟對方周旋,萬般無奈地道:「小王爺,若只是為了表達你對我無限深情的愛意、很想對我怎麼樣,你不用選在三更半夜穿著黑衣潛入;要是被下人認作賊人誤傷,我可負不起責任。」
啐,再鬧下去,他今晚就別睡了。
沒錯,這個闖入者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而是他賈寶玉同窗之友——寧王府最受寵、性格惡劣難搞的小王爺……朱翎。認識多年,朱翎好的不教專教他壞事,經常瞞著寧王爺私出王府,上門找他到處吃喝玩樂。
朱翎心血來潮地夜訪賈家,自然也不是第一回。
說起來,賈寶玉是有幾分後悔,他幹嗎告訴朱翎潛入賈家的密徑。
自作孽不可活,總有其真理。
損友,真是不折不扣的損友哪!要不是得罪不起寧王府,他還真想把這損友從往來名單上刪去,省得晚上老睡不安穩。
「你家下人沒那本事。」收回玩笑的手,朱翎笑得自負。
自小為防身練功,他對自保的身手還有幾分自信。
「是是,我家下人沒那本事。」賈寶玉敷衍地虛應了兩句,便轉回正題問:
「你準備告訴我這回半夜跑來,王府又是什麼事煩到你了嗎?」
只要有事就往他家躲,每回都是這樣。
眸光一閃,朱翎把賈寶玉往床裡頭推,利落地佔了靠外的位置睡下。
「你幹嗎?」賈寶玉被推得一拐一愣的。
「我要住下一陣子。」撂下話,朱翎兀自躺好,不客氣地把他身上華麗的錦被拉來一半,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似的。賈寶玉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麼?」就算是三更半夜,朱翎也不曾在賈府住下過;因為寧王爺是個很囉嗦、家教很嚴的人。
「來看你家十二金釵。」朱翎隨口丟了句話。
「真話呢?」賈寶玉擺明不信。
又不是一兩年的交情,他豈會聽不出朱翎話裡的虛假。
要看被奶奶收為養孫女的十二金欽,大白天可一個個叫來讓他看個夠,沒理由非選在三更半夜跑來告訴他,還說要住下一陣子。
朱翎側過身,悻悻然地丟下另一句:
「老頭最近有夠煩人。」
*** *** ***
明成祖年間啊……
竟然從天上掉人明朝來了,教人如何說服自己這不是做夢,而是不管怎麼樣都醒不過來的事實?讀歷史系,喜歡研究中國歷史,不代表她必須實地勘查,從而到古代一遊吧?教授從沒說過要修這種學分,老天爺跟她開的這個玩笑可大了。
見鬼,為什麼她會碰上這種事?
慵懶地趴在窗戶旁,史湘雲顯得沒啥精神,忍不住歎了口氣。她想知道怎麼樣才能回到現代,偏偏一點頭緒也沒有。事實上,別說是回到現代的頭緒,她對自己所遭遇的種種怪事,到現在還不能—一地消化理解。
是哪裡出了錯?時空扭曲了嗎?
努力地從記憶裡搜尋關於時空錯亂的信息,把零零總總聽過的說法總結之後,她所得到的結論是——沒有結論。她甚至感歎自己從前對古怪離奇的事不感興趣,沒有研究幾度空間的嗜好,不然對於回二十一世紀也能多些苗頭可循。
現在,她只能暫時寄身在這古代人家,莫名其妙地過起古人生活。
幸好,在古代舉目無援的她,多虧了陶像美人的外貌,至少有個棲身之所,不至於淒慘地流落街頭,成了三餐無濟的乞丐。
唉!在她想出回到現代的辦法之前,除了住下也別無他法可想。
如果她曾想過這種怪事有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或許就會多研究些怪象的由來了。從發現自己像遊魂一樣飄蕩,到被吸人那尊美人像,最後靈魂竟然附在美人像上成了真人,沒有任何狀況是她舊有的觀念能理解的,要是她研究過不可能之現象學,自然會比較適應。
呃……最起碼能多些概念不像現在仿惶。
算了,光趴在這裡歎氣也不是辦法,去花園走走散心,順便找找看有沒有回到現代的辦法,自振作起精神來,決定不再消極下去。
她得要尋找任何蛛絲馬跡,想辦法回到家人身邊去。
*** *** ***
剛要走出彩雲閣外,史湘雲便發現有個人在園子裡晃頭晃腦。
那人一身樸素的青衣,多半是賈府的下人,可她沒見過這個人池奇怪他鬼鬼祟祟在做什麼,不覺升起幾分戒心。
照理說,是府內的人怎會鬼鬼祟祟的?
愈想愈不對勁,她覺得他像是官小不軌之徒。四下瞄了瞄,她悄悄拿起擱置在磚牆邊的木棍,從後頭一步步靠近他,在一段距離外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