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情況不在掌握之中,她今天何嘗不是被嚇出一身冷汗,只是怕小綠聽了更害怕,沒必要說給她聽罷了。
以往夫子都是自己請辭,這回怕是不同了。
紀蕪晴還在考慮,是不是要爹爹請走這個夫子。
萬一不小心讓他知道她是小姐卻假扮丫鬟,跑去跟爹爹告狀,她只怕自己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還是得三思而行。
今天發生的事,必須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
「小姐!」小綠不滿地低喊。
「好了,我知道自己得小心些,跟夫子保持距離,你就少擔些心吧!」紀蕪晴從圓凳上起身,朝丫鬟揮了揮手,直接往睡榻走去。
折騰一天,她累了。
「小姐,不是要小心,而是這遊戲不能玩了。」小綠邊伺候著她就寢,邊叨叨唸唸地請求:「趕明兒個,咱們就跟夫子道歉說清楚,說咱們不過是一時貪玩,所以今日交換了主僕身份,請他別見怪,好不好?」
以為小姐只是個丫鬟,所以新來的夫子逾越了規矩亦不自知。
相信只要說清楚,夫子就不會對小姐不敬了。紀府老爺子怎麼說都曾是個翰林大學士,小姐可是堂堂的翰林千金、名門大小姐,哪裡能由人胡來?今天發生的事,趁沒第四個人知道,又沒東窗事發之前,一切還有得補救。
絕不能再發生一次了。
否則恐怕不能如同今日這般瞞天過海。
「不,還不能拆穿!小綠,你要是敢多嘴,我可饒不了你。」紀蕪晴剛躺了下去又撐起身來,嚴肅地警告丫鬟。
吃了那麼多虧,還沒將沐祺瑛整回來,她說什麼也難以甘心。
道什麼歉?她要沐祺瑛自個兒求去。
遊戲還得玩下去才行。
☆ ☆ ☆
睡了一覺,紀蕪晴重新補足了元氣。
不管他出何種怪招,她已經準備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之,她今天絕對不同於昨日那般節節敗退,不知如何應付。
今天,她非想出個辦法雪恥不可。
「小綠姑娘,你今天的精神看起來真好,臉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想必昨晚睡得十分安穩。」
沐祺瑛突然出現,嚇了站在書堂前院裡的紀蕪晴一跳,迅速回頭的她差點整個人撞進他的懷裡。
他在她身後微張雙臂,似乎正等著她「投懷送抱」。
見她及時煞住,沒因為失了準頭摔進他懷裡,他沒有掩飾眼中的失望,甚至在她面前輕歎了口氣。
「你做什麼?」看出他的企圖,她不由得怒瞪一眼。
怕是她沒見著的時候,這不良夫子都在調戲府裡的其他丫鬟。
紀府買下的丫鬟,姿色大多在中上之上,任由這不良夫子在府裡橫行的確有點危險。說不定,哪個定力不夠的丫鬟,已私下遭了「狼手」。
光想像,便已令她冷汗涔涔。
「怕小綠姑娘跌倒,及時防範罷了。」收回手,他無辜地聳肩。
瞧他神色,頗有「好心被狗咬」的感慨。
「我跌不跌倒關你什麼事,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紀蕪晴不接受他的辯解。用誰的眼睛來瞧,他都分明是圖謀不軌!沒指控他悶不吭聲躲在她的後頭,存心嚇人想害她跌進他懷裡,已經是給了他三分薄面。
真當他是好心好意,她豈不是笨得可以?
他眼底的賊意,比對薄公堂時攤開來的白紙黑字還清楚。
「當然關我的事了,我會捨不得。」沐祺瑛無視她的反感.繼而在她狐疑的目光之中,暖昧地笑著,「我怎麼能讓小綠姑娘這麼一個大美人,用如花似玉的臉蛋去親吻地面呢?」
「你胡說什麼!」一瞬間.紅霞飛上她的臉蛋。
美貌天生,可她平日少見外人,並不習慣男子如此露骨的讚美。
「我沒胡說。」沐祺瑛依舊是笑,眸中流轉著神秘波光。「想我進府之前便曾聽說,翰林大人的寶貝千金姿色不俗,如今人府一見,原來千金身旁的丫鬟更勝一籌,主僕如同紅花綠葉相得益彰。不過,紅花倒旁襯了綠葉。」
像灌免費糖水一般,他毫不吝嗇一傾而盡,還刻意往她靠近。
女子矜持是必然,但甜言蜜語卻不嫌多吧!
「多言取厭,虛言取薄,輕言取侮,夫子沒聽過嗎?」閃躲著他的親近,紀蕪晴忍不住輕斥,希望他別忘了自己是個讀書人,該保持禮義廉恥最起碼的限度,不該在口頭上佔人便宜。
沒受人如此輕薄過,她真的招架不住。
或許該聽小綠的話,早些結束這場鬧劇才是。
「小綠姑娘,寡言者如愚木死石;跟木訥的人相處,整日四書五經不斷,這樣的生活可有樂趣?」沐祺瑛看她一眼,不受影響地輕笑,開口吟道:「可知前人言:九十春光一擲梭,花前酌酒唱高歌,枝上花開能幾日,世上人生能幾何;好花難種不長開,少年易過不重來,人生不向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附註一)
若丫鬟個個如她聰穎,世上豈有愚婦?
再說,若丫鬟就有此巧辯口才、審人能力,那小姐也不用師傅來教了。
再狡猾的人,落在他沐祺瑛手中,遲早也會露出馬腳。
「人各有該守的本分,逾越就是不當。」她兩道秀眉已打著死結。
分明是在調戲良家婦女,還厚顏無恥搬出前人之言作為盾牌來為自己辯解,書是讀來這麼用的嗎?虧他說得出口,甚至如此理直氣壯!
舌粲蓮花也不能改變她受辱的事實。
「如小綠這般靈巧、美麗的姑娘,讓人見了傾心,難以時時刻刻掛念本分,莫不渴望有機會能一吐思慕之情.這也是在所難免是不?」沐祺瑛凝望眼前美人,深邃的黑眸裡滿是盈盈笑意,嘴裡依舊對答如流。
他的話,像是讚美,更像是表白愛意,讓人心慌是必然。
「別胡說,教人聽見還得了!」整張臉到脖子都紅了,紀蕪晴不由得左顧右盼,確定四下無人,臉紅不已的她才佯裝不悅地質問:「夫子,難道您不覺得調戲丫鬟有失您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