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雷先生。您已在一個小時前退房。」經理努力維持著公式化的態度回答。
重複回答幾次都無所謂,他只希望雷烈不要將怒氣發洩在他身上。
「我並沒有辦退房手續。」雷烈忍著怒火不在大庭廣眾下發標,聲音卻已如著火般燙人。
「是您家人辦的手續。」終於有機會,經理趕緊說出口。
「家人?」雷烈火氣稍降,皺起眉頭。難道爸媽找來日本了?
「是的,他們要我們將這封信交給您。」經理趕緊將精緻的信封雙手遞上,當雷烈接過信,他幾乎是鬆了一大口氣。天皇保佑。
雷烈沒有錯過經理那副了卻責任、鬆了口氣、幾乎想慶祝的神態。不語地瞥了那位差點沒被他嚇死的經理一眼,他才走向飯店大廳的一角,邊走邊將信封中的信抽出。
雷烈的臉色,隨著所閱讀的內容益發深沉。
親愛的烈:別懷疑這封信是來自被你拋棄卻始終關心兒子、深愛兒子的爸媽手筆。
嗚……你怎能夠狠下心,一聲不響地說走就走?在被你惡意離棄之後,可憐的我們茶不思、飯不想、為兒消瘦,幾乎是費盡心血才找到你的下落。
已經九天又余一,你竟然想都沒想過,可憐的爸媽會為你擔心?
痛心疾首之下,我們不得不作出一個決定:在你回家之前,截斷你所有的金錢來源。
為了替你省點口水,一道說清楚,你那十三張無限額度的可愛金卡,和其他那些可愛的提款卡,目前都已暫停使用,你大可不用找銀行理論,也別懷疑人家的刷卡機和提款機故障。
別說爸媽狠心,你要體諒爸媽已年老力衰不堪勞動,無法跋涉到日本去接你,只好借由這種方法,希望能讓我們離家的兒子早日歸來。
如果你已懺悔,打通電話,我們就會寄一張可愛的回程機票到日本,好讓你回來。
對了,我們以為你可能會想立刻回家,飯店裡的行李已差人替你寄回。喔,不用感謝我們替你打包了。
當然啦!如果你仍固執得不肯妥協,希望你身上還有足夠的日幣。
愛你的爸媽筆雷烈瞪著信紙,不敢相信他的天才父母,竟然想用這種手段逼他回去!說什麼「年老力衰」,多可笑。
雷烈深知父母的身體健康好到參加馬拉松賽跑都沒啥問題;要他相信父母因為他的離家出走而消瘦,除非天真地塌下來。能寫出這麼一封「活力十足」的威脅信,他才不相信兩個老人家會體衰到哪兒去。
截斷他的經濟來源,連行李都一併處理,無疑就是要逼他回去。能對親生兒子這麼狠心,還敢要他相信他們愛他?
雷烈瞪著信上的落款,惱怒地將信封連信紙一揉,沒好氣地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要他感謝,不如請人綁他回去,看他會不會說個謝字!
「雷先生,您要用電話嗎?經理說,您可以在櫃檯打。」見雷烈將信丟棄,顯然已閱讀完畢,受經理之命上前的飯店服務員,誠惶誠恐地詢問。
雷烈臉色瞬間陰鬱,一記瞪眼,嚇得服務員連退兩步,慌張地道:「雷先生,我只是傳經理的話……」
情況很明顯,只要他打電話回去懺悔,就可以再住一晚,但明天卻得飛回去。雷烈壓抑的惱怒已在胸口漲到極點。
他最恨被威脅!
頭也不回,雷烈憤然地走出已不能再待下去的飯店。
站在櫃檯裡的經理,一見他走出飯店大門,立刻動作迅速地拿起電話撥號…… 雷烈無視於自己對路人的吸引力,在東京街頭沒有目的地走,只是想理出個對策。
要他就這麼認命回去,說什麼他也不甘心。
他的自尊不願受制於父母;一堆女人、相親照片……可惡!他死也不要回去面對那些鬼東西。問題是,除了身上穿著的這身衣服,他身上的現金,只剩下四萬元左右。要在消費額高的嚇人的日本過日子,恐怕不了幾天。
雷烈沒有忘記打電話回去,向在公司的雷驥確認一下情況。
雷驥給他的答覆竟是--老爸老媽只有一句話:「誰敢幫烈,就不用認父母了。」其他兄弟就是想幫雷烈的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雷頌達甚至向雷氏企業在日本的各子公司下達命令,在撤消命令之前,誰都不許對雷烈伸出援手,否則就是與雷氏企業為敵,將以革職論處。
顯然,這次雷頌達和法蘭愛絲,對付兒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嚴密的部署只說明--他們不讓兒子有其他的選擇,非把他逼回去不可。
夠狠!雷烈無話可說,但死也不打算妥協。在雷烈邊走邊想下一步時,一個細緻又帶些怯懦的聲音竄人他的耳內。他並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只是側過頭,看到一張有點熟悉的臉孔。
「嗨,你還記得我嗎?」席湘靡緊張地扯出笑容,配合著他的步伐走。
其實她跟著他很久了,打從他離開飯店到現在。只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太嚇人,讓她很難提起勇氣接近他。要不是已經晚上九點多,還不知道他要晃到哪兒去,而他也沒有半點想吃東西的慾望,她卻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她依然不會有現身的勇氣。
「走開!」他皺起眉頭,一點也沒見到熟人的親切感,反而加快腳步。
他不想浪費兩次時間去趕同一個女人,更何況他現在的心情極差。
東京會不會太小?他沒想到會在那家飯店以外的地方,再見到這個女人的臉。
席湘靡為他不友善的態度怔愣在原地,又立即發揮不退縮的精神追上前。
「原來你記得,我好高興哦!」她緊跟在他身旁,自顧自地興奮不已,滔滔不絕地繼續道:「我還怕你認不出我,會對我沒有半點印象。這下太好了,你沒有忘記我,代表我們很有緣分,你相不相信緣分呢?我覺得……」雷烈不懂哪來如此厚臉皮的女人,懶得理她,乾脆當她是只聒噪的烏鴉在鬼叫,再也沒有看她一眼,腳步愈跨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