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那條河看起來並不深,可是依小傢伙搖搖欲墜的情況看來,落河後會溺斃也不無可能。他不太想弄濕衣服下水救人,要是還得做人工呼吸,那就更嫌麻煩了。
原本精神委靡得像快死掉的小傢伙,不知哪裡來的精神,烏黑的雙瞳在瞬間佈滿防備,軟綿綿的身體,在片刻間轉成刺犯般的武裝,循聲警戒地面對朝自己跑來的人影一副備戰府敵的凶悍狀態。
由遠跑近的雷煜,幾乎要相信起世界上真有神跡,不然他怎麼能親眼看到一個明明毫無元氣的人,竟在瞬間充滿生氣,一掃原有的頹靡。
「我警告你,我不是什麼小鬼!不准你這麼叫我!」
根本沒力氣說話的小傢伙,卻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將話吼出口,硬生生地砸在他的俊臉上。
顯然「小鬼」兩個字,剛好是這小傢伙最諱人言的禁忌。
雷煜以審視的目光,看著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傢伙,將小傢伙狼狽的模樣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髒兮兮的衣服和牛仔褲,短短的頭髮也亂成一團,瘦小的身後背著一個和主人差不多同樣髒,對小傢伙來說已不堪負荷的背包。
幾個字眼閃過雷煜的腦海——一個髒兮兮的……
逃家小子!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雷煜想將小傢伙拉離河邊,省得要是小傢伙一不小心掉進河中,他還得下水「撈魚」。
「你滾開,我不要回去!」小傢伙用力地推開他,突然用日語吼著。
望著小傢伙髒兮兮的小臉上那對晶亮烏黑的眸子,雷煜有一刻的微愕,那對烏黑的眸子裡充滿銳利的防備,似乎將他當成某種得「逃離」的人。
「你以為我是要抓你回家的人嗎?」他不禁挑起眉,也用日語問。
原來小傢伙是日本人,該不會是逃家以後決定來法國自助旅行,旅費被偷還是弄丟,才會落得現在這副狼狽樣?不過小傢伙之前說的法語倒是挺流利的,害他還以為小傢伙是長住法國或在法國長大的亞裔。
雷煜一臉可笑的神情讓小傢伙迷惑,難道他不是要抓自己回去的人?
小傢伙眼神犀利地盯著眼前出色的男子,吞吞吐吐地問:「你不是……不是『闕龍門』的人?」
直到這一刻,稍微鬆懈一點的小傢伙,才比較仔細地去打量對方的模樣。
眼前這男人顯然不是純法國人,洋人的五官中難掩的是東方人的輪廓,是優生學中會令人讚歎的混血兒,長長的睫毛下所覆蓋的是一對漂亮得驚人的眸子,琥珀色中帶著灰藍色的瞳孔,是她在法國也很少見到的瞳色。
這男人有絕對堪稱出色的外表。評鑒過雷煜後的小傢伙不能否認,他足以和闕龍門裡那些出眾傲人、一出現就吸引眾人目光的傢伙相提並論。她猜這個男人應該是二十歲左右,比她大個四五歲而已,小傢伙在心底暗暗評估。會說日語的雷煜讓她難消戒心,並沒有完全卸下防備。
聽到她提起耳熟的三個字,雷煜只是不動聲色地搖頭,轉身說道:「算了!你儘管在那裡慢慢龍啊鳳的嚷,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幫助,我走了。」
他不喜歡管別人的閒事,人家又擺明不要他的雞婆,依雷煜的個性,自然是走人。
至於「闕龍門」,大二暑假那年,去日本分公司見習順便遊玩時,他在日本聽說過這是某個神秘而龐大的組織,卻沒想到會在法國再聽到這三個字。
不過小傢伙如果是日本人,會從小傢伙口中聽到這三個字也不算奇怪,只是他想不通像小傢伙這樣外表單純的一個孩子,怎麼會和那種「組織」扯上關係?
「你——」誰在龍啊鳳的嚷,真沒常識,她說的是闕龍門耶!就算法國的「銀門」不是總壇,闕龍門在法國的影響力還是舉足輕重,一般人也不至於不知道吧!沒想到他會就這樣離去,小傢伙一時無言以對,以至於只能生氣地瞪著他俊朗的身影,毫不遲疑地往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走去,就當作不曾發現自己一樣,開始享用起他原本要享用的午餐。
當雷煜咬了一口三明治後,即使有點距離,小傢伙還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撫著扁平的肚子,她才想起自己有多餓。
雷煜以眼角餘光好關地看著撫著肚皮、想偷襲誰似的小傢伙,此刻正不自覺地朝他的位置移近,骨碌碌的黑眸直盯著他手中的食物。
在這種好笑的情況下,他仍只是若無其事地吃著午餐。看來小傢伙之前走路會那麼搖來晃去,恐怕是餓壞了。
直到小傢伙離他不到十步的距離,雷煜才拿起一個三明治,朝小傢伙淡淡地問道:「要不要吃?」
瑪拉姆替他做了整整四大塊的三明治,分一點給餓壞的小鬼也無所謂。
可是防心極重的小傢伙就像野貓盯著要餵食的人類一樣,即使已經飢腸轆轆,還是十分地小心謹慎,不肯貿然接近人。
「不吃?那就不准在心底說我小氣……你不要,我就自己吃羅!」發現這一點的雷煜,無所謂地收回手,準備享用第二塊三明治。
說時遲、那時快,小傢伙以餓虎撲羊的姿勢衝向他,在剎那間劫走他手中的三明治,不客氣地狠吞虎嚥起來,再也顧不得任何事。
看這小傢伙誇張的吃相,活像不知餓了多久的乞丐。雷煜把剩下的兩塊三明治都放在小傢伙的面前,打開水壺的蓋子,邊喝瑪拉姆自釀的葡萄酒邊道:「都給你吃吧!吃慢點,否則噎到我不管。」
要是這話出自雷翼的口,人家一定以為他是在取笑誰;但出自雷煜,卻只是老實地說出心底的想法。他的確只是不希望小傢伙吃太快噎到以後,沒東西好怪,反而怪他不該給他三明治吃,才會害他噎到。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並不怎麼讓人喜歡。
連聲「謝」也沒有,吃完一塊三明治的小傢伙立即兩手又各拿起一塊三明治,就像怕人家搶,或伯雷煜會後悔似的兩塊一起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