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舞恍惚了下,憶及六年前,那個忠心的小丫頭也常邊梳理著她的頭髮,邊道:「夫人的頭髮好細、好軟?像是上好的絲綢哩!夫人,巧兒給您棉個飛雲髻可好?就是蘭茵夫人常梳的髮型,看起來怪媚人的。」
身後傳來清脆甜嫩的嗓音,咭咭笑著說:「夫人,明兒個巧兒給您梳個飛雲髻可好?以前蘭茵夫人最常梳這種髮型了,看起來怪媚人的。」
君莫舞一震,神志驀地清醒,猛然回過身一把抓住那握著梳子的小手,厲聲問:「你到底是誰?」
「哎喲!」巧兒痛叫出聲,以小鹿般無辜的眼神看著她,一臉不解。「夫人,您怎麼了?我是巧兒呀!」
「你不可能是巧兒,巧兒已經死了,就算她還活著,都過了六年!她不可能仍是十三歲的模樣。」
「我真的是巧兒嘛!」她可憐兮兮的瞅著君莫舞,眼珠子卻不住的骨碌碌直轉。
「說,你是誰?」君莫舞加重指間的力追,清潤的嗓音冷冽得嚇人。
「我……」
一陣低笑聲猛地揚起,「十四兒,你就別再掙扎了,你以為雅夫人能教你唬弄多久?」
君莫舞身子一僵,鬆開手,循聲望去,便看見雷傲天坐在窗口邊的椅子上,右手支著下顎,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巧兒」奔向雷傲天,單膝著地,天真嬌憨的神情已不復見,圓圓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低頭喚道:「十四兒見過爺。」
雷傲天笑盈盈的看著君莫舞,「小野貓,久違了。」
君莫舞只是冷哼一聲。
「喜歡我送你的這個禮物嗎?如何?是不是很像巧兒?」大掌托起跪在面前的那張小臉,雷傲天語帶興味的問。
君莫舞冷冷的看著他,「是很像!但不是巧兒。」
閒言,雷傲天呵呵的笑了起來,「可也唬了你十來天,不是嗎?明知巧兒已死,偏偏她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你面前,想來這些天也夠教你驚疑不定了。小野貓,難道你不想知道她是誰嗎?」
君莫舞是一聲冷哼。
「她可是巧兒的親妹妹,他們家共有六個姊妹,就數她生得與巧兒最像,簡直就像孿生子。」
君莫舞一震,情不自禁的望向那跪在地上,面無表情的身影。
她,是巧兒的妹妹……
「若不是她,你也不會承認你就是趙雅,可見巧兒在你心中的地位不輕呀!」
「誰是趙雅啦?」君莫舞撇了下唇,「我叫君莫舞。」
雷傲天看了她一眼,轉而問著跪在地上的身影,「十四兒,我交代過你什麼?」
「主子要屬下想辦法讓雅夫人承認自己是雅夫人。」她平板的語調像是在背誦台詞。
「現在雅夫人還是不承認,看來你的任務失敗了,任務失敗,你該怎ど辦?」
「死。」十四兒清脆且無感情的嗓音沒有片刻遲疑。
君莫舞一驚,連忙阻止,「等等!」
雷傲天揚起一邊眉看她,那瞭然的神情似乎已知道她要說什麼。
君莫舞一臉狼狽,硬著頭皮道:「趙雅早在六年前死於萬丈深淵,我現在是君莫舞。」
這樣的說法,不啻是轉個圈承認自己便是趙雅。
雷傲天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就算不是巧兒,這張一模一樣的臉蛋!還是讓你狠不下心腸呀!」加重指間的力道,雷傲天無視於十四兒因疼痛而微微泛白的小臉,逕自呵呵的笑道:「那小丫頭向來是你的弱點。」
君莫舞無法否認。
「她雖然不是巧兒,卻被灌輸所有巧兒的一切,你若中意,我可以把她給你,她會像以前的巧兒般伺候你,對你忠心不貳。」
君莫舞厭惡的蹙起眉,「我不需要人家伺候我,我只是個小飯館的掌櫃,沒那ど嬌貴。」
「是嗎?」雷傲天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也許是因為她不是真正的巧兒吧!說到底,贗品還是取代不了正品的。」
大掌一揚!他對著跪在地上的十四兒道:「退下吧!」
「是。」十四兒躬身行禮後,便由窗口一掠而出,連看也沒看君莫舞一眼,轉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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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君莫舞心頭百般滋味。
「她能欺你十來天,說來也是因為你對巧兒懷有一份深深的愧疚。在你心中,其實是恨不得巧兒能夠活過來,讓你可以對她有所補償,所以,你明明知道巧兒已死,卻在看到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你面前時,忍不住動搖了,也因為如此,你才會在夜裡作噩夢。」
心事被說個正著,君莫舞顯得有些狼狽,她撇過臉,不去看他。
雷傲天由懷中取出紫玉足環,繼續道:「當年你為了巧兒的死,夜夜作噩夢!
因此,我送你這只具有鎮魂驅邪作用的足環,沒想到你把它給變賣了,且拜它所賜,讓我找到了你。現在你又為噩夢所擾,正是這只足環物歸原主的時候。」
君莫舞瞪著它,神情複雜。
當年來到雲南,她與范氏夫婦暫時定居於昆明!范雲松找了個伐木工人的工作,她與宋玉雁則是替人家洗衣裳好賺點微薄的工資!日子還勉強能餬口。
沒想到某日,范雲松在工作時,不慎被倒下的巨木壓斷了腿,生命垂危,他們既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請大夫,僱主又擺明了不願負責,無可奈何之際!她只得變賣了這只足環。
賣掉足環,她心中並未有任何不捨,就怕因此洩漏自己的行蹤。
這只足環確實救了范雲松的性命,在他的病情漸漸康復後,君莫舞盤算了一番,知道日子再這樣過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她便與范氏夫妻商量,三人搬到大理城郊,用典當足環剩下昀錢頂了家小坊由,開始做起生意。
由城郊的小茶坊到城內的安來飯館,轉眼間便是五年過去,忙碌的生活讓她漸漸淡忘了那只足環,卻沒想到它會在她意料不到的情況下出現在她面前。
紫玉足環在燭光的掩映之下,恍似染了一層薄薄的紅暈般,在夜裡看來,別有一番詭譎之氣。